咬紧牙根,撑了个把月之后,凝岫真的很庆幸自己还活着,只不过,原本那双白ㄆㄠㄆㄠ的小手都给磨粗了。
但是她却意外的发现了另一件事,那就是她偶尔不死心偷空练习的“飞鹤凌云”,竟然已经能多转个好几圈,然后才……摔地。
等回到碧玉小筑后,她一定要露两手给师父瞧瞧,那样子师父就不会成天恼得想撞墙了吧?
也许再混些时日,她会成为啥武林至尊也说不定……呵呵呵!
“秦观,你蘑菇够了没?少爷还在等着我带你过去游仙阁呢!”总管大人瞪着那个出神傻笑的人儿,不得不提高声音。
这小子来府里也有些时日了,虽是少爷的贴身侍从,却成天只想着缠住小姐;偏偏小姐对秦观也似乎特别了些,居然还吩咐府里上下不得为难秦观,所以大伙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小子摸鱼打混。
“嗄?”回了神的凝岫,皱眉道。“安伯,我……可不可以不去?”
总管大人挑眉道:“你说呢?”
唉,这会儿她哪有说不的分?她只是个小小的侍从罢了。
“走吧,少爷在游仙阁候着呢!你呀,可千万得记得,好生伺候着……”然后,总管又叨叨絮絮说了一大串。
这段日子以来,秉持着先下手为强的精神,凝岫可是想尽办法摸透了任的生活习性,正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呀!
所以,她也知道此刻任翱为何在游仙阁。
任翱有个习惯,那就是只要身在家中,就寝前必然会先在“游仙阁”内读书、习帖,放松所有紧绷的心神,驰骋在琴棋诗画之中。
因此在任府里,完全没有人敢不传自闯那个书斋,甚至连之前的伴读书僮小牙也是由任翱亲自在诸多侍从中精挑细选的。
不久前,书僮换了个人,他钦定“秦观”作陪。
这算是她雀屏中选吗?哼……搞不好又是“阴谋”一椿!
凝岫无奈地垮着两肩,撇了撇唇,不情愿地随着总管迈着疲惫的步伐,一路上是边打着呵欠、边在心里嘀咕着:他敢情存心想凌虐自己?就说这男人不存好心眼的……
一轮?月高挂夜空,但她那两行密睫却被瞌睡虫压得好低、好低……
“到了。”
摇摇欲坠的步履被总管那 一暍,那颗已经快撑不住的头跟着就往那扇赭红的门扉撞上。“噢!”低呼了声,揉着头的凝岫,自然地往那虚掩的门内投去一瞥。
“还不进来?难不成要本公子亲自迎接?”里头传来的,自然是她再熟悉不过的醇厚嗓音。
任翱原本静坐于案前,低着头状似专注于文稿;然而,就在她撞门的那一刻,他的唇角还是忍不住飞扬了起来。
这丫头!不知怎么搞的,一见着她,他的心情就变得无比轻松愉快。
“呵……”凝岫揉了揉酸涩的眼皮,在跨过门槛的时候,又是一个大呵欠!
“找我有事呀?”颔首垂臂的她,声音听起来迷迷糊糊的,让人不禁怀疑她是否真的维持在“清醒”状态。
“这是你对主子说话的口气吗?”他还兀自低头看著文稿。
“什么主子不王子的?你真是爱说笑,我又不是这儿的下人,我可是未来任府的少夫人--”她还一副梦游状。
“少夫人?”任翱手里的笔差点甩了出去。
被突然传来的高亢音量一吓,凝岫这才如梦初醒般睁大双眼,然后一脸疑惑地瞪着他。“你……干么那么大声,把人给吓着了啦!”捧着心口,她噘起唇,朝他飞送了记白眼。
任翱傻愣愣地望着她--
真该给她一面铜镜,让她瞧瞧自己那副浑然天成的娇嗔神态,或许她会明白自己的乔装不过是白费心思。
“你刚才……说了什么?”
“我?我说什么?”眨着那对活灵活现的明眸,她那种无辜的神情,摆明了对方才所说的话全都不负责。
“你方才说你是未来的少夫人?”不过打铁趁热的他,可不忘对她施以诱降。
“哈,什么少夫人的?怎么可能嘛?我……怎么可能会那样子说呢?是你,一定是你听错了!噢,我知道了,肯定是你太累了,我想你是真的需要休息,那我就不打扰你了,你还是早早歇着吧!”
心虚的她赶紧打马虎眼,如连珠炮似地边说话、边挤眉弄眼,然后一个转身,就想往外走去,准备溜之大吉--
“站住!”他的一记暍令,让她伸出去的那条腿僵在半空中。
任翱举步离开那张沉香木桌,走向面对外庭的她。
“你好像一直没能弄清楚自己的身分,是不?在我面前,可不是由着你来去自如的,嘿?”抬高的尾音,带着十足的威吓意味。
“我、我只是想……你可能累了……”
“我精神可好得很呢!”尤其是面对她的时候。他的大手搭着她的肩头往后一拉,轻易地将她那条“不安于室”的腿儿往后拖回。
“喂,轻点……会疼欸!你到底懂不懂得怜香惜玉嘛!”呃……哪来的香与玉呀?她很快地往自己的嘴儿一掩,然后有点担心地偷觑着他。
任翱的唇角微掀,他的确好想大笑一场。他不知道这个少根筋的丫头,还能硬撑到几时?
他迳自移步,走至案前那张铺有软绒的长椅处坐定,这才转头召唤道:“过来!”
凝岫唇一嘟,无奈地晃着脑袋瓜走近,看见案上那一应俱全的文房四宝,然后就相当认分地伸手,拿起那只蟠龙纹身的墨条,无力地在砚台上开始磨呀磨地……
忽然,一双大手按住了她。
“你……”猛然一惊,她沉重的眼皮也跟着弹开,双眼立刻对上了一双黑黝黝的眸子。
他侧望着她。“你看起来怎么会这么疲倦?”
他还敢问?谁教他成天对着她吆来暍去的?这心头的委屈可不得不发了。
“当然疲倦!长这么大,谁敢让我做这么多事情?现在我才知道,原来倩儿是那么辛苦,唉……”她突然好想家喔!呜……
“倩儿?是……丫鬟吧?”他推测道。
凝岫点着头,毫不思索便应道:“是我的随身丫鬟,但是我们情同姊妹--”
小手倏地往嘴上搁,可是……来得及吗?
只瞧他低着头,仿彿没听见似的,让她暗吁了口气,可是……好奇怪喔?她怎么好像听见了一阵怪声音?
“你……在笑什么?”她终于发现他那要死不活的怪笑。
“没、没什么。”他咳了声,好调整一下那因强忍着笑而被呛着的喉头。
他挑着眉续道:“就说嘛,光看你这副娇生惯养的样子,脸皮生得比姑娘家还细嫩,我实在很怀疑你怎么吃得消?”
原以为这丫头过没两天就会受不住而落跑,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丫头竟会如此“执着”?
大掌轻轻地覆盖在她的手背上,害得凝岫那只磨墨的小手紧张得猛颤抖。
“你……”
但见月色透过帘拢映照得一室媚彩,荧荧烛光下,只见他们两人彼此偎近的身影。
一股温热自他掌心处传递过来,她感觉自己那颗怦怦跳动的心,就像那手里的砚条都快被磨出汁来。
“其实,你真的可以不必把自己搞得这么累的,不是吗?如果你愿意合作的话……”不死心的他,还在企图诱供。
可看在她眼底,这男人频频送来的“秋波”,可真的会吓死她体内的瞌睡虫。
这该死的任翱,他对“男人”一向都是这副德行吗?
“我可警告你,别老是拿我跟姑娘家比较,行吗?”使劲抽回手,她气呼呼地说道。“还有,说话就说话,不要动手动脚,这哪像个男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