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大学企管系毕业,但她从不涉足父亲的工作。她悠闲度日,过她幸福美满的大小姐生活,从不知公司早巳凿了个洞,一个需要一笔庞大金钱填平的洞。
“其实本来依靠Round World百货的收益,还能勉强维持帐面平衡,可是……”总经理将另一份资料搁到她面前,“法国所罗门集团介入我们和银行的融资,抽我们银根,代偿我们大部分的债务,成为公司最大的债权人,所以……”
“赛希尔?他是谁?”舒沂彤看着文件首页的简介。
总经理咬牙切齿道:“他就是所罗门集团在台北的负责人,这次计划打击我们公司的,就是他。”
倏地,内线灯亮了,秘书的声音传来,“大小姐,赛希尔先生要见您,他现在就在门外,您要见他吗?”
“让他进来。”她必须搞清楚他意欲为何。
办公室门打了开来,总经理退出门外,一名雅痞衣着的男子走人,虽说他外表极东方,但无论是气质或装扮都像个外国人。
“幸会,舒沂彤小姐。”赛希尔友善地伸出手。
“我们省去虚伪的寒暄吧。”舒沂彤站起身开门见山地说。待在海盗窝的那些日子,让她变得坚强,“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眉一挑,从善如流地坦白,“我要Round World百货。”
“为什么远自法国来的集团,要争取一栋不相干的大楼?”她眼神锐利地盯着他。
赛希尔微微一笑,“为了陶德。”
乍然听见这个名字,舒沂彤有片刻的震慑,她晕眩地晃了晃,迷惘地望着赛希尔,“你所说的陶德……”
“陶德·兰堤克亚。”他从西装口袋掏出一张照片,“我想你应该认识吧?他目前人在法国,刚刚才从南太平洋上的一座小岛渡假回来。”
“他在法国?!”她愣愣地重复。
陶德还活着?舒沂彤浑身剧烈颤抖,脑中一片空白。为他悲伤委靡了好一段时日,他却奇迹似地生还,且人在法国?!
一股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她下意识地畏惧听见赛希尔接下来要说的话。
“陶德·兰堤克亚,跨国连锁兰氏百货继承人。我强烈的不希望第一高楼挂上兰氏百货的标志,只好跟所罗门集团的董事长——我姑姑,借钱买楼喽!”
“什么意思?”她语气紧绷。他的话让她浑身发寒。\"
“你到现在还不懂吗?”赛希尔像看个笨蛋似地看着她,详细地说明,“事实上,我不过算是趁隙而入,原本计划打击立闳建设的,是兰氏百货,是陶德。”
闻言,舒沂彤膝盖发软,脸色一白,支撑不住地跌坐进皮椅内。
他笑笑地觑她一眼,迳自优雅坐在沙发上,装模作样地叹口气。“唉!我跟陶德是仇人,彼此竞争二十多年喽!要不是他想以兰氏百货取代Round World,我又怎会看上你们这种小公司呢?只能算你倒霉。”
舒沂彤没有接话,她僵直着身躯,很轻缓地呼吸着,好似任何太过剧烈的动作都会撕裂她、扯痛她。
从头到尾他骗了她,他的身分、生死,一切一切全是谎言。她浑身血液仿佛被瞬间抽干,那些因他死已而悲痛流下的眼泪,宛如一篇世纪大笑话。
此时,她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但舒沂彤听若未闻。
赛希尔耸了耸肩,“请接,我不介意,还是需要我回避呢?”仿佛预料到来电者身分,他一副准备看好戏的模样。
“不必。”舒沂彤嗓音沙哑。还有什么好回避的,她都已是个活生生的笑话。
按下通话键,那个该在她面前坠崖身亡的人发出焦虑的声音。
“彤!彤?是你吗?”手机那头,陶德快急疯了。
“你是谁?”她剧烈颤抖,像是在压抑某种痛苦的情绪。
“是我,陶德。”他心慌意乱,“彤,听我说,我不知道赛希尔会攻击你父亲的公司,你相信我,我会帮你解决,我……”
“相信你?”压抑不住的酸涩直涌心房,她冷酷的话语一字一字地缓慢迸出口,“我舒沂彤,这辈子所做过最愚蠢的事就是相信你。”
“彤……”他声音里有掩不住的歉意,“对不起……”
“没什么好说的!”舒沂彤打断他。
陶德像是被她激动的情绪吓到,骤然不语,而他急促焦躁的呼吸声,好似在等待她言语的责难。
“你觉得很好笑吧?”舒沂彤冷笑,“看我自以为是的炫耀财富、一厢情愿地说爱你。我以为的美丽爱情,原来只是你的一场游戏,是我自作多情的错误。”
她现在终于能理解,他当时的欲言又止所为何来,只可惜为时已晚。
听着她自嘲言语,陶德真想拿把刀杀了自己,他颓丧懊恼地说:“彤,听我解释,我……”
“解释什么?”她虚弱地打断他,“你要告诉我,你不是故意的?你不知情?丧失记忆?你只不过开了个一点也不好笑的玩笑。”
她蠢够了,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有,不至于笨到不识相。
陶德无言缄默,心绞得好似就要碎裂。她说得没错,事到如今,没有任何理由能作为他犯错的借口。
舒沂彤嘶哑的苦笑,“其实你是谁我根本不知道,我认识的陶德已经死了。”
从他在她面前坠海那刻起,她的心已和他一起死去。谁知一切只是一场笑话,原来她从未更正认识他,她爱上的竟是个虚伪假象。
舒沂彤身上的水分都结冰了,她从没有感觉如此寒冷过。
在她心甘情愿为他牺牲一切时,他却在背后策划毁灭她的世界,她为了他悖逆家人、抛弃身分,不顾颜面地宣示爱语,自甘下贱的为仆为奴。
结果,她父亲病倒,她家公司快破产,全都是因为他。每听他一句抱歉,她就越感悲哀,如果他是摧毁她父亲事业的凶手,那么她就是帮凶。
“彤,我知道你现在很生气,你恨我气我都是应该的。”陶德苦涩地说,“但至少让我帮你,赛希尔诡计多端,让我帮你对付他好吗?”
他从未如此惶恐,他感觉和她越离越远,他无法捕捉她飘忽的嗓音,他无法摊平悲伤的缺口。
“你……你诈死、伪装渔夫,你把我要得团团转……”舒沂彤心痛欲裂,鼻尖红了、眼眶湿了,“你从没说过喜欢我、爱我。”
语毕,她真想把话吞回去。
为什么她还会想哭,还会说出那些宛如索讨他感情的话语呢?她该恨他的,而不是煎熬于对他依然炽热的情感,她该恨他啊!
“让我见你,让我面对面和你谈谈,彤,再给我一次机会。”他急切地喊着。
他想说他很后悔,迟钝到今日才发现自己爱她,他愿意付出一切挽回她,他真的很抱歉。
就像她曾经羞怯地诉说情话,她对他掏出肺腑的温柔恳切,现在换他诚实,换他来说……
舒沂彤冷冷地打断他的思绪,“我已给了你太多机会,既然那时你装死逃避,现在……”她嗓音沙哑,隐忍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再说什么都是多余。”
她挂断电话。她不要他怜悯她,也不要他因为内疚而同情她。
倏地,刺耳的手机铃声再度回荡在华丽却空洞的办公室。
“你不接吗?”赛希尔挑眉问。
舒沂彤不发一语地关掉手机电源,脸色苍白如纸,眼神茫然虚无。
他长腿伸了伸,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