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杉矶最穷困的区域,不起眼的阴暗小巷内,一个黑人小孩着急奔跑,“这里、这里。”他频频回头招手大喊。
高浪凡走在后头,高大挺拔的身躯在白人为尊的社会依旧卓尔不凡、出类拔萃,他身后的一色骢矢不停左右张望,这地区的脏乱贫乏让他蹙起眉头。
黑人小孩指着一扇腐朽的木门,高声嚷着,“那个东方人就住这间。”
高浪凡掏出一张百元美金递给小孩,“你可以走了。”
小孩鞠躬哈腰,接过钞票后,欢天喜地的跑走。
省略寻找门铃与敲门,高浪凡大脚一伸,直接踹开木门。
门一开,满室发霉臭味倾泄而出,珍琦儿立刻用纤手掩住鼻子,浓重尘埃简直令人难以呼吸。
“左流魅。”高浪凡不需看清五官即认出窝在墙角蜷缩成一团的男人,他沉声道:“或者,我也可以称呼你,影人戒司。”
此话一出,其他人皆震慑,西恩惊疑地问:“影人戒司?他不是早在一年前就死了吗?”
那男人瑟缩了下,缓缓揭下蒙住头脸的肮脏布巾,刺眼的光线让他一下子睁不开眼,昔日八风吹不动的淡漠表情,却因制药失败使自己消瘦落魄得宛如落水狗。
“高浪凡,你果然厉害,看穿了我的把戏。”像是很久没说过话,左流魅的嗓音沙哑虚弱。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一色骢矢扬声厉问,惊骇之情溢于言表。
“孩子,我才是影人戒司。”左流魅轻唤一色骢矢,凝视他的目光从未如此温柔,“那个死掉的老人是我买来的一个傀儡,他和望月獠一样,只是代罪羔羊。”
听到他的话,一色骢矢感觉一股寒意自脚底窜上心头,他全明白了。
“望月獠杀影人戒司根本就是你一手策划的,傀儡死了,你才可安全脱罪,望月獠杀人坐牢,全世界都以为是他藏起财富,没有人会知道你的存在,没有人会发现你才是真正的幕后主使者。”一色骢矢指着他咬牙控诉,“为了钱,你处心积虑这么多年,利用我让夕璃遭逢险境,钱对你而言,真这么重要吗?”
“孩子,我并不想伤害你或夕璃,只是想争取一些时间将钱转移到安全账户,是我错估了望月獠。”左流魅苦涩地说,黯然闭上眼,“钱对我来说不重要,但对我心爱的女人却很重要,我亏欠了她,必须做出补偿。”
照顾一色骢矢近十八年,左流魑外貌身材未有太大改变,因他有在服用自己制作的药物,所以总看似三十出头的翩翩男子,但他却在这短短一年急速老化,残老颓废得宛如花甲老人。
“你侵吞了所有的钱逍遥法外,怎么还会沦落到住在这种地方?”珍琦儿不解的问。
“那些钱是给她的,我一个将死之人,要那些钱何用?”左流魅苦笑。
“你口口声声为了她,她到底是谁?”西恩挑眉好奇地问。
左流魅面色骤然灰白,剧烈地咳了起来,见状,一色骢矢不忍地掉过头去。
“废话少讲,快说,夕璃在哪里?”高浪凡冷冷的问,毫不同情地扯高他的领口。
“你不会想见她的。”左流魅面若槁木,干枯的手指在半空中挥着,“她已经不是你所认识的夕璃……”
“你在说什么?”高浪凡焦急地追问,全然失去了以往闲适的咆哮着,“你把她怎样了?说,你对她做了什么?”
“她以为你死了,没有喝完解药便把剩余的解药丢了,等我发觉时,她已经毒发多时,无力可回天。”左流魅目光散逸,缓慢且断续地说着。
“她死了?”高浪凡面色倏地刷白,呐呐吐出一句他根本无法承受肯定答案的问句。
“她没死。”左流魅努力蠕动唇瓣,艰涩地说:“但她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夕璃了。”
第十章
高浪凡独自开车至阳明山,他万万料想不到,夕璃居然就躲在慈幼院,而葛修女竟然也没告诉他。
“我要见夕璃。”见到葛修女,他劈头就是这一句。
“浪凡,对不起,她并不想见你。”她将他挡在院外。
“为什么?”他宛如负伤野兽般嘶吼,“她以为我会怪她吗?我光是想念她就快发狂,我只想见到她啊。”
“她不愿见你。”她摇头,还是坚持不让他进去。
“院长,她不懂我的心,难道你也不懂吗?”他颓丧地掩住脸,喊得嗓子都哑丁,“这一年来,失去她,我生不如死,活着的每一分钟都是枉费,我爱她,就算她已经不爱我,至少让我见她一面,让我知道她过得很好。”
葛修女安慰地抚摸他的头发,缓缓地轻叹了声,“孩子,她不见你,自有她的理由,她现在生活平静,你可以放心。”
这孩子一向坚强,只在当年她捡到他的,浑身虚弱濒死时喊过她院长,之后,就不曾再示弱,老爱戏称她老太婆,如今听他唤自己院长,她倒有些心酸了。
“她可以拒绝见我,但她不能阻止我。”高浪凡抬眼,望着低矮的围墙,想像她会在哪个角落,他坚定地说:“我不走,我就在这里等,等到她愿意见我的时候。”
一年前,她的死讯是事实,世界不过少了一个人,而他继续活着,行尸走肉地活着,有如失去着根的浮萍,只能随波逐流活下去,而今她没死,他的生命重新有了意义,如果等待是唯一能为她做的事,他愿意等一生一世,他愿意穷尽想念她的知觉去等待。
任凭葛修女怎么劝都无法劝退他,他…语不发,直挺挺地站在慈幼院门口。
阳光灼人,晒得人头晕目眩,未曾进食喝水的他唇瓣干裂,山区天气多变,傍晚又开始下起绵绵细雨,雨珠滴湿他…身,夜里更是寒风刺骨,单薄的衬衫难以抵挡冷意,他凝望院内的晕黄灯火,依旧不离开。
清晨时分,高浪凡孤单地伫立在无人街道上,翘首盼望伊人出现。
“你们猜,老大能撑多久?”酒恩趴伏在不远处一辆车子的驾驶座上,远远地望着他。
“这根本不用猜,老大就算撑不住昏倒,也会紧抓住地上泥土,不让我们将他送医。”珍琦儿打了个大呵欠。
“为什么夕璃不见他呢?”一色骢矢紧盯慈幼院门口,越想越激动,“她为什么不让我们知道她还活着?”
“小声点。”西恩回过头嘘他,“我们是来偷看的耶!”
“夕璃也是我姐姐啊。”他很不是滋床。
“别吵、别吵,快看,有人出来了。”珍琦儿紧张的扯着—色骢矢的衣袖。
慈幼院大门缓缓拉开,高浪凡屏住呼吸,当他日思夜梦,历经煎熬想念的身影缓缓走出花叶繁茂的庭院时,他全身的血液因紧张仿佛瞬间倒流。
夕璃的样子没变,轮廓依旧,但她娴静的气质、幽柔的姿态,褪去无情,宛若处子。
毒素的侵袭使她消瘦,却更洗落出一股纯真的美,左流魅说的没错,她已经不是以前的夕璃,在她身上再也嗅不出任何阴谋诡计、任何拜金冶艳,有的,是一个回归最原始天性的夕璃。
她的视线与他相交时,除了平静,他看不出她有任何情绪。
“已经见到我,你可以走了。”她淡淡地说,回避他惊骇心痛的凝视。
“走?在我好不容易寻找到你以后,我还能走到哪去呢?”他深沉反问,痛楚盈满目光,不想吓到她的竭力克制想拥抱她人怀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