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这棵树,是的,她是该记得,比谁都应该要记得。
他打开了窗户,突出的枝叶打进了屋里,“你记得什么?”他莫名地期待着。
“我……”她走近窗边,伸手轻触着柔软的叶片,“我记得我……我从这里掉下去。”说着,她将身体探出窗外,并往一楼探看着。
渐渐地,一些片片断断的回忆一点一滴地回来了
虽然她不记得其它事情,但是却清楚地记得自己曾经从这里掉下去,而且……而且……
她猛地回头注视着在她身后的他,而他也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望着她。
这一刻,她在他眼底觑见的不是愤怒、不是仇恨,而是一种像是怜爱、像是心疼的眼神。
“而且什么?”他的脸越逼越近,近得她可以从他的鼻息中感觉出他的情绪。
被他这么一盯,她忽地浑身发热地,“我……”
“你想起了什么?”他质问着她。
她注意着他掀合的唇片,不经意地竞失了神。“我……”心律紊乱、身体发烫、手脚乏力……这是什么感觉呢?
他突然捏住她的下巴,神情阴沉地瞪视着她,“你又在想什么?”该死的女人!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地在他面前表现出一副失神的样子……
她为什么还不说?她究竟在隐瞒他什么?难道她以为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就能让他打消报复她的念头?
“你究竟想起什么?”他使劲地摇晃她,仿佛她若是不记起来的话就……
就怎样?他到底在冀望些什么?是不是她想起了这件事,他就能觉得宽慰许多?是不是她记起了这件事,他就可以纵容自己的情感肆无忌惮地流露?
佑希原本就只是隐隐约约记得,现在被他一摇晃,就更是头昏眼花,晕头转向了。
“不要摇我!”她试着推开他,“我……我被你摇得什么都忘了!”她懊恼地瞪着他,神情微带娇地。
让她这么一嚷,隆景突然冷静下来。他不是个容易失控的人,从前是,现在也应该是。
他无意识地拨弄额前的发,神情懊丧地。
就在他这一拨的同时,佑希觑见了他额头上的淡淡伤痕;她整个人像是灵魂被掏空了似的怔望着他,然后……她伸出手去碰他的额头。
隆景躲开了她的手,神色显得有点惶惑、有点心惊。“别碰我。”
“是你……”佑希定定地凝望着他,眼底竟充满着深浓的情意,“是你在这儿救了我,对不对?”
在看见他额头上的伤痕后,一幕幕的情景像是黑白电影般在她脑海中播放着;那一瞬间,她仿佛看见了当年的他是如何在这里救了顽皮的她,又是如何因为她而破了相。
他神情凝重地望着她,脸上交缠着极为复杂的各种情绪;什么都忘记了的她居然记得这件事,他该高兴还是难过呢?
一方面他因为她还记得而感到欣慰莫名,一方面他又怕自己因为这件事而有丝毫的动摇;他内心矛盾。他不知所措、他六神无主。
看见他脸上复杂的神情,佑希不自觉地抬手去轻触他的脸颊,“真的是你!”
她一直在照片中寻找着已淡去的回忆,而如今……回忆终于活生生地摆在她眼前。
他一脸受伤地捏住她的手,“是我又怎样?”他神情沉痛地注视着她,语带颤抖地,“你以为我会因为你还记得而心存感激吗?你以为我会放过你吗?”
为了掩饰自己的心意动摇,他将话说得无情、说得绝决、也说得狠恶。
迎上他爬满血丝的眼睛,她突然不再觉得害怕,也许是因为知道他就是照片中的少年,也或者是因为……他因受伤绝望而变得阴鹜的神情勾起了她心底一丝怜悯……
隐约地,她觉得他之所以这么伤害她,不过是为了“疗伤”罢了。
“我不记得我们家对你们做了什么,但假如我们真做了什么,那我跟你说声对不起。”她真心地道歉,虽然她还不知道自己该为什么事而道歉。
“对不起?”隆景觉得自己的心口像是被狠狠捅了一刀似的。
她要是什么都不说,他还不觉得这么痛苦,就因为她这一句简简单单的“对不起”更揭开了他覆在结痴底下血泪泪的伤口。
她懂什么?知道什么?甲斐家对赤川家所做的一切怎能是一句“对不起”就说得过的?
她可知道这句简单的对不起里头是他父亲的生命、是他妹妹的幸福,也是他万劫不复的人生!
对不起?如果所有的事情都只是一句对不起就能了结,他不必费尽心思地筹划这一切!
是她!是她将他一家人打进了深不见底、永无天日的地狱里,是她!
“津山……”她迷惘地望着他。
“我不姓津山,”他脸色一沉,声音低哑而愤怒地,“我是赤川,赤川隆景!”
说着,他忽地将她捞进怀中,低头便迎上了她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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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狠狠地吮咬着她的嘴唇,带着怨恨、带着挣扎,也带着他矛盾的爱。
在他的唇温之中,她感觉到他心底的创伤及沉痛,她仿佛能从他的深吻里看见他对甲斐家的深恶痛绝,也看见甲斐家对他所造成的伤害。
甲斐家究竟对他们一家人做了什么?如果可以,她希望她能弥补这一切。
她动也不动地任他吮吻着,像是一只柔顺依偎在主人怀中的波斯猫般;眯起眼睛,她看见了他纠结的眉头、紧闭的双眼,还有那道淡淡的、给她一种莫名温暖的伤痕。
原来,这个男人就是她照片中的少年,就是那个一直支持着她、陪伴着她的陌生人。
难怪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她总觉得他好像已经认识她好久。
站在这个窗口,所有快乐的、欢欣的回忆在一瞬间便伴随着痛苦及伤害而来,那强烈的冲击让他有一点难以招架。
他该报复她的,但为什么如今的他竟沉醉在她甜蜜的嘴唇上?更可恨的是她居然是一副享受及欣然接受的模样。
他猛地推开了她,憎恨起自己的一时情迷。
“津……不,赤川,”她凝望着他,眼底浮现出当年那小女孩崇拜着大哥哥般的眼神。“我以前是怎么叫你的?”
他无情地瞪了她一眼,“不管你叫我什么,都不可能再回到从前了!”
佑希心里微酸地,“我……” 因为不知道甲斐家究竟对他们做了什么,她不觉心虚地。
“别一副惭愧的样子!”他冷眼瞪她,“你还不知道你究竟做了什么呢!”说着,他拖住她的手转身又往楼下走。
佑希随着他来到了别墅的后院,而入目的是一座坟。这座坟感觉上还很新,但那石头墓碑却已有相当的年岁。
隆景拉着她到了坟前,却只是一言不发地瞪着她。
她看着墓碑上的字,喃喃地:“赤川敬一?”
“他是我父亲。”他说。
他那冷冷的声调像是一把刀似的刺进了佑希心里。“他……”原来他的父亲已经过世了,那末,他是怎么死的?
倏地,她心里有了最坏的打算,那就是她爸爸可能是害死了他父亲的凶手——
“我父亲他……”他眼光含恨地逼视着她,一字一字,咬牙切齿地,“他是被你害死的。”
“什……什么?”她觉得自己的脑袋像是被雷劈了似的,脑子里原本装着的东西在刹那间全被打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