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柳看到他温柔的眸光着实愣住了。
这是他的真心话吗?
冷霄突然问道:「妳的伤势有没有好一点?」
她点点头。其实仍然痛得要命,尤其今天一整天都不能休息,只是她忍耐惯了。
「夜深了,妳也累了一天,睡吧!」眼见她又开始怕了起来,他叹气道:「妳的伤没养好,我不会碰妳。妳上床休息吧!我在窗边长榻上窝一晚。」
「你没地方睡吗?」
「这里本是我的寝房,当然我也可以到书房去睡,但今晚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我若睡到书房去,下人们嘴碎无聊,心里不会敬妳是堡主夫人。」
他本来可以不用跟她解释,但她那么笨……好啦!是天真,不点不明。
冷霄也晓得她有多不自在,于是只脱下累赘的喜袍,和衣倒在长榻上睡,背对着她。二十八年来不曾如此体贴一个女人,他自己都有点不习惯呢!
春天呢!他不怕冷吗?
雪柳睁大眼睛看他有没有在发抖,一边慢慢的脱下红咚咚的嫁裳,留下中衣不敢再脱,临上床前,犹豫再犹豫,终于决定抱起大红锦被来到窗前,将被子盖在他身上,幸好没惊动他。
她赶紧溜回床上,全身缩成一团,累毙了,很快睡死过去。
伤脑筋!明明自己冷得发抖,还把被子往别人身上盖……
冷霄立在床前,眼神复杂的看着猫咪睡相的风雪柳,把被子盖在她身上,满意的看她睡得更舒服。
又是第一次,他会帮女人盖被子,还连根头发都没碰到。
禁欲太久了吗?面对一个发育不良的带伤少女,他居然有股冲动。
他回到长杨上,以臂当枕。
冷阳不回来,他短期内也回不去北方牧场,过些日子派人将席香霓与岳天慈接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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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霄说要拜访一位朋友,便出远门去了。
不怀好意的人定要说「新妇不受宠哪!」,然而,风雪柳却过了自爹娘死后最舒服快意的一个月。
牛妈虽尊称她一声「夫人」,却拿她当女儿一样疼爱,帮助她与冷家堡上上下下全混熟了。
有「家」的感觉真好!这是风雪柳目前的心情写照。身上的伤差不多已痊愈,因长期劳累而虚弱的体质也有了改善,全赖牛妈努力为她加餐饭。
「今天也要喝补品吗?」雪柳早也补晚也补,吃得有些犯噁了,浅浅蹙起眉。
饥饿了那么多年,突然打个饱嗝,她会不会有些不知好歹?
「夫人,这是堡主临走之前交代的,用最昂贵的药材给妳调养身子,妳不喝不是浪费了?」牛妈一则动之以情,二则也晓得她不忍浪费。
雪柳果然乖乖喝完,难得好奇的问起冷霄,「是他交代我喝的吗?我以为是牛妈疼我呢!」
「我疼妳在心,可没多少老本撒在妳身上。」牛妈乘机告诉她,「除了堡主和展荣,这堡内就妳有权向帐房动支大笔银两。堡主早交代了,只要妳想买想要的,帐房须无限度供应,反正妳花不垮冷家堡。可惜妳身体还没全好,否则我就陪妳出去逛逛走走,看妳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雪柳有些讶然,实在是她直到今天仍没有贵为堡主夫人的真实感。
「这些全是堡主临出门前交代的吗?」
「当然。老实说,我也很惊讶他一成亲就懂得体贴妳,所以上上下下没人敢不拿妳当正经主子看待。」牛妈欣慰地一笑。
雪柳垂眼看着身上穿的新衫裙,好软好舒服的丝绸,各色各样的摆满了衣柜,梳妆枱上也有多得照花人眼的珠钗首饰,比风梅姿所拥有的更多更珍贵,想来也是冷霄吩咐下来大手笔添购的。
「没想到堡主会为了我费心。」她受之有愧。
「妳是他明媒正娶的正室夫人,把妳妆扮得越娇贵他越有面子。」牛妈还是暂时不告诉她他另有姬妾一事,只点化道:「夫人,『堡主』是我们叫的,公开场合妳也可以这么称呼,但私底下应该要叫他『夫君』或『相公』。」
「那多羞人!」雪柳不依。她尚未有身为人妇的真实感,更别提依恋的呼唤。
「叫习惯就好。」牛妈又与她聊了一会,便回房去睡了。
夜色深沉,雪柳双手托腮,回想这一个月戏剧性的人生变化,乌黑的眸子盈盈发光。她对于目前的生活已升起无限的依恋,对堡内赏心悦目的美景也非常的欣赏。
心地善良纯真的她,对丑恶的事物向来难以忍受,而这几年来她却被逼迫着不得不去面对,现在她终于逃脱了大娘的魔掌及遍布四周的阴影,重新看见了光明。
只是,太多年的折磨使她没办法在短时间内解放自己的心灵,时常在独处时咬着嘴唇,一再提醒自己,「今天幸福,不代表明天也幸福,如果堡主后悔娶一个才貌两不全的丑八怪,给我一纸休书,到时候我该怎么办?不,我不能回风家,大娘不会原谅我,我要找个地方躲起来,帮人做衣裳或刺绣来养活自己。」
每每立于花丛之间,聆听树头鸟语啾啾低鸣,品味着过去享受不到的悠闲,雪柳满心感动之余,又深恐这只是一时的运气。
梅林附近的小水塘是她时常游憩的所在,看鸳鸯悠游戏水,天鹅优雅地轻划水面,常有人不如鸟的感叹。荷花池则另有一番美景,尤以微雨中的荷宴最动人,盛放的馥郁使人不采撷也沾染一身的软甜。
这样的日子,有说不出的暖踏适意。
「但能享用多久呢?我不能够自欺欺人。」她咬咬唇。
坐在梳妆枱前,雪柳有些失神地发呆,镜里朱颜已回复原貌,不再有瘀肿、五指印,也不再瘦得皮包骨,乍看之下也是眉眼秀美,清新稚嫩,但与「美艳华贵的堡主夫人」形象,则相差十万八千里,不免叹气。
她回想大娘与风梅姿的对话,曾嫌弃的说冷阳只是冷家堡的二当家,不是能独霸一方的堡主,嫁了委屈。雪柳不禁猜测,向风梅姿提亲的若是冷霄,或许风梅姿会乐意当堡主夫人,不远嫁京城了。
冷霄配风梅姿?男的俊美雄健,女的娇媚艳丽,光看外表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但脾气呢?
雪柳不由得打个冷颤。
恐怖!恐怖!太恐怖了!
「狂风男配暴雨女,一阵狂风暴雨下来,哀鸿遍野,冷家堡还有安宁的日子过吗?不行、不行。」雪柳敲敲自己的脑袋,「我在想什么呢?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别说风梅姿一心一意想飞上枝头,冷霄也绝不容许女人比他嚣张。
突然镜子里多出一个人影,将她吓了一跳,才回身,惊见冷霄不知何时回来了。
「啊!」才叫出声,便教一只大掌捂住口。
「不许尖叫!看到丈夫回来应该欣喜若狂,而不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冷霄不满的瞪视她。「我连夜赶回来,是想看看妳过得好不好,明天再通知大家我回来的事,妳就别吵醒所有的人。」
雪柳讶异地看着他.「你……为了我……赶回来?」
「看来妳恢复得不错,牛妈把妳照顾得很好。」冷霄的锐眼在她脸上、身上梭巡了一下。「嗯……乍看眉清目秀,细看则柳眉凤目,琼鼻樱唇,比我预想中美多了。我的小美人儿!」
像是突然听到吐番国语,完全听不听他在说些什么,因为太震惊了,雪柳吓得差一点从椅子上跌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