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名字,叫做嫣红。打从她嫁进庄里,便病痛不断,我知道她不愿嫁给我,哪怕她不过是个农村人家的女儿,但他父母却隐瞒这事实,让我照旧娶她进门。当时我很有耐心,等着她改变,然而这段时间内她却不断折磨自己,不吃药、不让大夫看病;我当她闹脾气,过阵子忍不了病痛就会妥协……没料到,她身体是真的不好,染上恶疾,最后,她凭着意志走上绝路,来表明她对我的怨恨。」
只见茵茵眼中泪光闪烁,在听到最后一句时更骇然瞪大眼睛,难过得眼圈发红,为这样的过往感到心痛。
「夫人她……她好傻,您是这么好的男人,她为什么要用自我了断的方式来对你抗议呢?这对她不公平,对你也不公平啊。」她强忍心中悲楚,是不想加重他的痛苦。
「后来我才知道,嫣红在村里另有心上人,两人早私订白首之约,无奈双方父母皆强烈反对,而男方也被送往京城赴考,此后音讯全无。可惜……可惜她并没有早些让我明白,否则,也不会有这等无可挽回的惨剧了。」他苦涩地摇首,目光幽冥深邃地飘向某处。「那天,她在竹林里穿著红衣裳上吊时,是我发现的,她恨我,我也恨我自己,但为了让她父母安心,也让这事永远地结束,我决心隐瞒住真实,就当她是生病死的。」
这波波冲击人心的真相,令茵茵错愕地瞠大汪洋水眸,不由得轻打寒颤,脑子里挤满那个嫣红上吊死去的模样。
「可……可是,您为什么要告诉我呢?」
从他口中逸出一声长叹,复又回首定定注视她。
「因为--我希望妳明白我的苦心。」坚定而不失温柔的宣告,揉以深情的眼光。
她震撼得全身一凛。「庄主,你……」
「妳问我为什么对妳好,关于这个问题,我可以给妳许多不同的回答,包括虚伪的、敷衍的,但我不愿对妳隐瞒,更不希望这庄园再有谎言存在,所以我要告诉妳,我很喜欢妳,所以我要帮助妳,让妳早日摆脱病痛。」
喜……欢?
茵茵张口结舌,脑门轰然动荡,被这两个字给惊呆了思绪,僵硬了身体。
她应该欢天喜地跳起来欢呼一番,更应该深受感动地喜极而泣,可……可是,瞧瞧她弄了什么怪表情出来?
两眼发直、嘴巴微张、面陷呆滞状,只因为她不知道,她凭什么得到他的喜爱?他是高高在上的主子呀,而她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小丫鬟……不不不,她肯定弄错了庄主的意思,他必然不是真的喜欢她,至少,不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虽然她很确定,自己很喜欢很喜欢他,而且就是男女之间会让心口如小鹿乱撞的那种,但不表示,她这个尊贵伟岸的庄主也把她当女人一样喜欢。
她勉强咽了口气,挤出一个很尴尬的傻笑。
「庄主,我知道你对所有的家丁丫鬟都很好,而我又特别笨、瘸了条腿,难怪你要帮助我。」
「我对妳的好不一样。」傲然地浓眉一扬,他稍稍逼近她脸孔。
「呃,我也觉得不太一样呢。」她心慌意乱地避开他莫名灼热的视线,偏偏脸部筋肉不听使唤地频频抽搐,她急忙按住双颊。
「当然不一样,除了妳,我连嫣红都不曾抱过。」
茵茵无措地斜望着他,心脏失序地奔动,在这剎那,突然发现他眼底凝聚的巨大伤痕,她忍不住松开了手,往他身上轻扑过去,笨拙地环住他肩膀,想倾尽所有心力来安抚他心头的痛楚。
「庄主,您别难过好吗?奴婢让你抱,即使你把我当夫人一样抱着也没关系,只要你不要再难过下去。」
费隽淳没料到她会主动抱住自己,因而震愕得无以复加。原是哀伤逾恒,如今她的拥抱减轻了心头的阴霾。
「茵茵……」
情势瞬间逆转,他将她暂搁在肩上的藕臂拉下来覆在腰侧,茵茵颊如霞烧,秀丽脸上浮现淡层粉色……
她不敢直视他的眼睛,这样近的距离,他身上的热度如排山倒海席卷过来,打乱她的呼吸;若再去看他炽热的眼,恐怕自己会被烫伤。
他俯身在她额头印上一吻,绵绵柔柔,细碎轻巧犹似蝶吻;他的气息拂过她的颊畔,骤见她惶惑地捏绉他腰间衣物,温润的肩颈泛着红潮,完全不晓得自己的驯服对他有着多么大的诱惑。
灼热的吻沿着额头蔓延至鼻翼、鼻尖,她屏息着、战栗着、昏眩着,闭着眼心旌神摇,以为他的吻将会自鼻尖落到她的唇。
但显然地,他毕竟太过理智,轻轻地移开停留在她鼻尖的唇,接着用手轻轻点按一下。
「妳不该这么听话。」
她睁开蒙眬的眼,心底涌上强烈的失落感,绯红的双颊还未退烧,只好怅然若失地盯着自己的腿来掩饰脸上表情。
「我只是,想让庄主好过一些。」
「妳已经让我心里好了许多,真的。」他握住她逐渐冰冷的手心,低沉凝肃的嗓音却不会让听的人心里好过些。
她虽没答腔,但他掌心里的温度渐渐传达给自己。其实,只要反复想着庄主曾经说过喜欢她的这件事情,她就不会那么沮丧了。
思及此,茵茵又抬起了脸,然而目光是望着他,她就好想再一次地投入他温暖的怀抱里。
「庄主,你说喜欢我,是真的吗?」
尽管他的面孔看来还是如此严峻,但他却不曾迟疑回答她这个问题。
「当然是真的。」
她心儿怦怦跳地强咽口气。「那,你可以再说一次吗?」
看着她一副「既期待又怕受伤害」的表情,费隽淳的唇边露出了忍俊不住的小小笑意。
「当然可以。」他微低下脸与她平视着。「我喜欢妳。」接着就在她措手不及之际覆上她微微开启的樱唇。
两唇相抵,耳畔却同时响起霹雳啪啦的鞭炮声,犹如茵茵的脑中轰然巨响,却是热闹滚滚又不搭调的嘈杂声。
过了这一夜,便是新的一年。
也在这一夜,她柳茵茵,展开了新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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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二是嫁出去的女儿回娘家归宁的重要日子。
前一日过了晌午,马云盼便带着莲妈以及玉宁坐上了朱轩绣轴、装饰华丽的大马车,朝着淮霖镇的方向前驰。
经过一天一夜的折腾总算抵达马府大门,还未步进大厅,马莱高和他的三妻四妾已热络地迎了上来,脸上皆洋溢着欢喜之色。
「这一路风尘仆仆,真辛苦妳了,快进厅里喝杯茶去去尘吧。」大夫人童秀妍先一步上前招呼着。
「是啊,盼了妳一早上,还以为路上出了什么事搁了,想必妳肚子也饿了吧?」二姨太邵湄急忙凑过去抢话。「妳哥哥待地请人弄了一桌子的菜,到现在都还没动过,我立刻吩咐下人去把饭菜给弄热。」
「妳的房间我们也重新打扫过了,要是妳累了,也可以回房里歇一歇。」三姨太方嘉涓更是不敢怠慢地接续这一句,深怕这难缠又跋扈的小姑又把矛头指向自己。
马云盼绷着脸始终没有表情,直到她跨入大厅的门槛,一屁股坐定在椅上,啜了口手中那杯刚沏好的热茶,将白瓷碗搁回茶几上,犀利目光扫过厅上每一个人,最后停留在马莱高身上。
「妹……妹妹呀,我说妳怎么一个人回来呀?是不是小两口吵架了?」马莱高忍不住问。
马云盼却不想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冷冷说道:「哥,叫她们统统出去,我有话单独和你说。」
「啊?」马莱高微感吃惊地望了望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