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祺?
蒙贞用手捂着微张的嘴巴,她知道此刻她正在偷听一段不为外人所知的秘密。
“够了!”嵇律一声低喝。“我不想再听!”
方语柔语带激动道:“我偏要讲,嵇祺的事都过去那么久了,你到底要自责到什么时候?要忽视我到什么时候?你把我留在别苑一留就是十年,对我不闻不问,你……你难道真的忘了我了吗?”她的嗓音一转,用媚得能酥进骨子里的声音柔道:“……你能忘记我一寸寸吻遍你肌肤时的销魂快感吗?你忘得了把我压在身下时在我耳边的呢喃爱语吗?哦……嵇律,那些回忆一遍又一遍地伴着我度过一个又一个寂寞的夜晚……我不相信你能全忘了……嵇律……抱我……”
蒙贞被方语柔大胆的言词惊得搅舌不已,同时也被他们的亲密关系震骇住了。她本来想来告诉嵇律怀孕之事,可是她踌躇迷惘了。
人家相爱了十年,身份地位旗鼓相当,容貌气质不相上下,反观自己,没有一样比得过人家,她究竟想从嵇律那里得到什么承诺呢? 一个低贱的丫头,夹在他们之间,又算什么呢?
嵇律一定不会喜欢听到自己怀孕的消息,哪个男人会欢迎一夜风流而有的孽种?
蒙贞几乎抑遏不住又拧又闷的锥心之痛,眼看他们如此相爱,她一颗心凉了又凉,揪了又揪,扶在窗棂上的手指早已握到指节发白……
他爱的人不是她,这不是他的错,可是她却怀了他的孩子!为何命运要做这场荒谬的安排?老天为什么不对她好一点?公平一点?
王府里的仆佣们对她排斥声浪愈来愈大,她究竟该不该跟他提孩子的事?凄恻、痛楚、矛盾纠乱了整个心湖,天啊!她紧合眼睫,唇儿微颤,默默问着苍天,谁来救救她呀?谁来告诉她该什么做?
“谁?”
蓦地,一声暴喝从屋里传出,蒙贞心脏大力跳了一下,他发现她了?
“爷,是我。”蒙贞收敛表情,跨进屋里。
见嵇律手臂正呵护十足地环在方语柔身上,蒙贞心底又是一抽,胸口好疼。
方语柔似乎不太在意被下人看到她腻在嵇律身上,看到蒙贞遂笑道:“哦,蒙贞,是你呀?\',她挪身坐到一旁。“我听老祖宗说你懂医术,我大概是前几天连日赶路太乏顿了,觉得头晕目眩,你能帮我熬副药吗?”
蒙贞点点头。“好的,我去熬,待会给方姑娘端去。”
“我就在这里等,我还有话要和你们爷说。”
“好。”
她的乖巧让嵇律又是一阵蹙眉,他灼灼目光一直盯着转身离去的小小身影。
她太安静了,完全不像她,那个张牙舞爪的蒙贞怎么不见了?一 他又习惯性地抚着左手背上那道细痕,嘴角微微露出一抹笑痕,她那声“爷”叫得还蛮顺的。
方语柔睨着嵇律出神地盯着空无一物的门口。心惊地在他眸中看到他无意间露出的一抹柔光,那种表情她整整有十年没看过了,他……他的心已不在她身上了吗?
她纤柔的眼眸泛起了雾光,一颗心随即也颤抖了起来……他和蒙贞?怎么会?
稍晚,当方语柔捧起蒙贞辛苦熬的药汁,喝了一口,立刻呛得连连咳起来。
“怎么啦?”嵇律赶到她身边,接过药碗,心疼地在她胸口又拍又顺。“怎么咳成这样子?”方语柔咳得脸色绯红,柔弱的身子似乎禁不住这阵剧咳,指着药说不出话来。
药有问题?蒙贞狐疑地瞧着她,这药是她亲自熬的,不会有问题啊。
嵇律端起药碗,喝了一口,立即吐了出来。他怒吼道:“蒙贞!你熬的是什么药?”
“有问题吗?”她有丝不安地问。
“你自己喝喝看!”
看到嵇律嫌恶的表情,她惶恐地端起药喝了一口。
“恶!”她也吐了出来。怎么回事?这药仿佛加进了所有调味料似的,又麻又辣又甜又成。她原本苍白的一张小脸顿时羞愧得满脸通红,不知所惜地低下头,不敢看嵇律那双犀利的眼眸。
她想起熬药时有离开过一会儿,莫非就是那时被厨房里的人给作弄了?“我……我再去熬一碗。”她小声地说。
嵇律黑眸睨着她没说话,反倒方语柔开口了:“哦,不必了。”她亲切地道:“我看你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人不舒服?不必再煎药了,我休息一两天就好了,倒是你,早点休息去吧。”
蒙贞鼻头酸酸地看着自己脚尖,她飞快地向嵇律投去一瞥,又迅速垂下眼帘,有些嗫嚅道:“爷……我先下去了。”
她在怕什么?嵇律一把无名火差点就发作了。他怒眸紧觑着她畏缩吞吐的模样,强捺住心头一冲一冲的怒焰,生硬地“嗯”了一声,然后看着蒙贞逃也似地飞奔出去。
蒙贞一路上差点被挡住视线的泪水迷了方向。为什么他老是憎恶地对她皱眉?他就不能稍微对她和颜悦色一点点吗?不奢望能有方语柔一样的待遇,只求能对她笑一笑,她虽然不若他们那样亲密,可是她毕竟也跟他上过床呀……他也曾经抱过她,吻过她呀……或许是……他抱过、吻过的女人多如牛毛,自己对他而言是那么卑贱渺小,他早就忘了有那么一夜吧?
沁凉如水的夜风,将她柔软的发丝高高拂起,遮了她的面颊。同时也将她的视线割得支离破碎……那沾了泪的湿发似乎永远也干不了……
“你哭啦?”阿和走进她的小屋,惊讶地问。
蒙贞把脸抹一抹,瞪着他道:“你这个人怎么进人家屋子前也不先敲一下门?”
阿和吐吐舌头,笑道:“别生气嘛,我忘了,下次改进。”他将手上的东西放在桌上。“这是我娘自己酿的泡菜,她要我带一些来给你。”
“谢谢你。”
阿和凑近她,面露忧色道:“你是不是受风寒了?怎么觉得你好像生病了,怪没精神的。我让我娘替你煮姜汤好不好?我娘煮的姜汤里头有秘方,连喝个几天,保证你精神百倍,什么毛病都没了。”
蒙贞失笑道:“要喝姜汤,我不会自己煮吗?”她笑他的吹嘘。
阿和突然正色地压低嗓子道:“还是我叫我娘替你煮吧,厨房里的人都对你不太好。”
蒙贞眼眶红了起来,低头沉默不语。阿和一定也听到了那些流言,而他却还这么热心地对待自己,蒙贞心存感激地点点头。
在微略拂动的树丛后头,有双沉敛的利眸正紧紧觑着走进蒙贞屋里的阿和。
夜空中的薄云,像棉絮般被风轻轻带着走。忽现忽掩的月色,将晦暗不明的光线投注在嵇律石刻般的脸上,他站了好一会,而后悄然无声地离开了。
“唷?你们瞧是谁来了?”
看见溪边早已聚集了一票丫环,蒙贞心底暗暗叫苦连天。
这条位于王府后山的小溪,是仆人们洗涤衣服杂物的地方。她特别选午后大家休憩的时间来洗衣服,就是想避开人群,没想到今天的运气这么背。她叹了口气,硬着头皮走过去。不去理会身旁的交头交耳,也对那些恶意的眼光视而不见,她默默地做她的事。尽管如此,难堪的话还是不断钻进她耳里。
“……她以为她是谁呀?端个贞洁烈女的架子,连招呼都不打一声,看都不看我们一眼!”
“你猜她肚子里的那个野种是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