咏咏突然丢下汤匙,尖嗓子嚷!
“咏咏讨厌坏爸爸。我们不跟坏爸爸住啦。咏咏要爹地,阿姨不是爹地的妻子,爹地有妈咪和咏咏……”
“咏咏!”季柔轻斥。
“小柔。别吓孩子。”程亮廷提醒。
咏咏看妈妈严肃的脸,小嘴一扁,泪眼汪汪:“唔……坏阿姨……都是坏阿姨啦……”
“咏咏!你这不听话的孩子。再这样……”季柔白著脸。泪水涌上眼眶。“再这样胡闹……妈咪就不要你了。”
咏咏张大嘴巴“哇……”晚餐就这样在女孩嚎啕大哭中结束了。
***
汪寒一手枕著头侧睡,隐怒和委屈在心里作祟。如果程亮廷是咏咏的干爹。她该是干妈吧?什么也没说就荣登坏阿姨宝座了,当坏人这么容易呀!
她吁口气。不该跟孩子计较的,但,大人呢?
哎!大人哪……也会疏忽的嘛,只要小孩子开心,阿需太认真呢,像现在人家爹地和妈眯一起哄小女儿睡觉呢。她这个程太太都是大人了,就别胡思乱想了吧。
她合上眼,努力寻找瞌睡虫来作伴。一只猪、两只猪……九十七只的猪……唉!不知道温柔的程先生给小女儿讲什么故事呢?
白雪公主吗?那坏皇后就由她来担纲演出吧……她翻身、再翻身,像咸鱼左翻右翻……最后,忍不住一拳捶上程亮廷的枕头!如果她是巫婆皇后,现下要做的事就是把那个忘了回笼睡觉的男人变回她身边。
唉……没有他的手臂枕著,好难睡呀。
***
隔天,汪寒一觉睡到了下午,想不透程亮廷怎么没叫她起床,今天是假日吗?
不对。她晕头转向的走出房门——“……这些日子苦了你了,妈妈……心疼哪。”
是婆婆的声音!汪寒化身为鸵鸟,反射的缩回脚步。
“妈,您别替我担心,我很好的。”
季柔温柔的语调令汪寒联想起枕边人。季柔和程亮廷是同一型的,体贴、亮眼、有著贵族的气质。
“怎能不担心呢?如果他不签字离婚,你们母女可怎么办?”程母哽咽。
“不会的,亮廷有办法的。”季柔很有信心地说。
“以后呢?以后怎么办?唉!好好一个女孩就这么给他踏蹋了。可惜……亮廷结婚了,如果早跟他断了,你和亮廷……”
“妈!”
“不是吗?你们是一对啊。你呀,从小就嚷著要当亮廷的妻子,妈妈可是认定了你这媳妇儿。咏咏啊,本该是我的亲孙子……”
“妈,别说了!求求您……”季柔掩面哭泣。
可惜呵!汪寒止不住颤抖,恍然明白了。季柔曾说她们有双相似的眸子!
季柔怕她误会什么?
是误会吗?!
程亮廷要的不是她,而是她这双长得像季柔的眼睛!背靠著冰冷的墙,她的身子无力的往下滑……程母转身找面纸,惊讶的发现:“小寒!”
***
季柔,是孤儿院院长取的名。因为她长得柔弱如水。
十岁,她一眼喜欢上了收养她的父母。他们视她如己出,甜蜜的家庭来得迟,但她感激啊。小小年纪便恋上了大她两岁的程家二哥,尽管他只当她是妹妹宠著,亦不在乎;十五岁,鼓起勇气跟他表白,他不惊,而说她太小了,该用心念书;十八岁,考上了大学,她告诉他,她长大啦。可以爱了吗?他轻叹……就此底定了?
他吻了她呀!喜欢她的人何其多,但她只要他啊。
可以吗?无庸置疑的。他当她是妹妹,疼她、宠她是天经地义的。但。爱她……若不是她的痴心令他不忍拒绝,他会永远像个哥哥爱护她。
问题无从扩增,他依计划出国,每天给他写一封信,两年的隔海恋情总是她的相思多过他的情话。
或说,不曾。他不曾说过甜言蜜语,顶多如往昔,要她好好照顾自己。
他想些什么?不重要。她痴心等待将来,家人亦认定了他们。若不是那一夜……秦治岗酒醉玷污了她,如今她该是他的妻了吧?这问题她只敢偷偷想,没想到程母也想著同样的问题!他呢?他也想过吗?
当初,她信任秦治岗因为他是程亮廷的朋友,怎料这般信任会毁灭她期待的幸福。自认配不上喜欢的人。也因为秦治岗再再忏悔,是爱她太深不能自抑啊……被爱比爱人幸福,怀孕了,就嫁了吧……她只能认了。
又怎料婚前的谦谦男子,竟潜藏暴力倾向!
到如今,能怎么办?
她没想过破坏啊。女儿是她的一切。如果可以……她只奢求靠近他、静静地看著他。尽管他有了别人,她还是抑不住痴痴的爱慕啊。
守候,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
汪寒不想听季柔的惊惶抱歉,也不想面对婆婆的为难眼神,她逃难般,以上课当借口夺门而出。
不过是昨天,她才和程亮廷在奥万大看日出的,今天……她却独自看日落了。
自从夏天天退出她的生活,阿裴去旅行,她的生活重心就只剩下上课和回家了;上课想著程亮廷,回到家也总有程亮廷陪她,就连到了梦里也都有他的影子。唉……想将他驱逐出脑海,难吗?
“汪、汪寒!你怎么在这里啊?”
她转头看见管家伯。真巧,这家伙总在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出现。
管家伯退去脸上的惊喜。因为她的冷淡而黯然了,接著识相地说:“你、你不希望我吵你,那……我先走好了。”
“唉。”她喊住他。
管家伯憨直、诚恳、凡事认真,多个好人当朋友,生活会充实点吧?多个有交集的人占据脑容量,对那人的在意就能少一点了吧?
***
他们买了啤酒,坐在河畔吹冷风,从黄昏到黑夜“你的手机又响了耶。”管家伯看汪寒的包包。响了整晚的铃声,可想见找她的人多么急,怎么不理呢?
汪寒摇摇铝罐,鼻音浓重:“别理他。”
管家伯迷醉的眼神望著她红通通的脸。暗暗叹口气;就让那个打电话的人去急吧。烙印在他心版上的人好不容易离他这么近啊,陪她吹冷风自虐他也开心。
“喂,我头晕晕的。”汪寒将空罐子丢进塑胶袋里,揉揉眼睛。有了些醉意。真想倒头就睡。
“你……要回家吗?”管家伯掩不住怅然,唉!舍不得让她走啊。
“可不可以去你家?”她扭头问他。
“去我家?!为、为什么?!”他忙掏耳朵。听错了吧?
他怕她吃了他啊?汪寒摇摇晃晃站起来。皱皱鼻头:“算了,我要去找间旅馆睡觉。”她不想面对程亮廷和季柔的过去,不想让程亮廷看见她的狼狈,反正先找个地方睡觉再说吧。
“去我家、去我家好了。我不问原因就是了。”管家伯急急忙忙跳起来,想伸手扶她又不敢,只能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身边。像公主光临贫民窟,他担心自己的狗窝会吓跑她啊。
***
在温暖的胸膛上惊醒,汪寒反射的弹坐起来。黑夜中,那双熟悉的亮眼教她松了口气。
但,她明明跟管家伯在一起的,怎么会……程亮廷一手枕在脑后,仰躺著看她。难得发出了冷飕飕的声音:“我带你回来的。”
那么他见过管家伯了?除了困惑,她无法思考。直觉的想逃开……他坐起,一手环扣她的腰,命令:“说清楚。”
没人告诉他怎么回事。傍晚,当他从研究室出来时,秘书告诉他母亲来了几通电话找他,他打电话回父母家,佣人却告诉他母亲跟父亲临时到香港去了,可能正在飞机上无法取得联络。回到家,季柔关在房间里不肯出来,而咏咏告诉他外婆给她带了新玩具来呢,他因而知道母亲来过家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