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不要想了。”陶然的结论就是逃避现实,对于想不出答案的问题,干脆就把 它埋起来吧!
翻个身正打算梦周公去,却听到一个异样的声音。
陶然凝神在黑暗中搜索著,看到自己的房门被缓缓推开。会是迎欢吗?现在才十二 点,迎欢该不会已经上床,且又梦游了吧?
门被完全的推开,一个高大的男人身影闪了进来。
陶然惊诧得张大嘴准备尖叫,却被来人快手快脚的捂住。
她害怕得浑身绷紧,所有的知觉都自动麻痹了,只晓得要猛烈挣扎。
“不要动!”一个压抑的男性声音响起,“难道你连我都认不出来?”低沉浑厚的 声音穿透过她封闭的知觉,渐渐敲醒了理智。
“恪……恪擎?”她被放开的嘴还残余些颤抖地问。
“就是我!”恪擎放开她,没好气地抚揉著被她捏得红肿的手臂。
“原来是你。”她叹了口气。
“你这什么话?难不成你在等什么人?”他的声音还透著不悦。
察觉到他语气中的不平衡,陶然窃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恪擎防备地问,心里头可不畅快了。
“男人吃醋的样子还真像小孩。”陶然嘻嘻笑道。
“吃醋?谁吃得赢你?”他自顾自地脱了鞋爬上她的床,安适地躺好。“连五、六 十岁的老妈妈的醋都要吃。”他取笑著。
“哪有?!”陶然埋进棉被里不看他。
“你刚刚在等什么人?”恪擎的语气还是有点闷。
“啊?”陶然掀开棉被。“哦!我以为你是迎欢。迎欢有个毛病,半夜起来上厕所 后常走错房,跑到我这儿睡到天亮。第一次我醒来看到她,被吓了好大一跳!”
“难道半夜你床上多出个人,你会一点知觉都没有?”恪擎有些不可思议。
“嘿嘿!”她这两声笑声可也说明了答案。“人家专心嘛!”
“睡觉也专心?”恪擎被打败地说。“真是两个神经大条的女人。”难怪一个会肚 子饿到痛昏,一个会将人看成猫给捡回来。
“喂,你在干嘛?”陶然推了推他躺得好好的身体。“这是我房间,要睡回去自己 房间睡。”
“我失去你两年多,将近一千个孤独的夜晚,你忍心放我独眠?”恪擎改采哀兵政 策。
陶然微愣了一下,这个是那个享誉国际的建筑设计师吗?如果她将实情写在报导里 ,恐怕没有人会相信吧?她见过他对其他人的态度,一直都是冷淡有礼、内敛自持的, 唯有在她面前忽而嫉恨交加、忽而醋味翻飞。
这个恪擎也和她在欧洲认识的那个不同。那时的恪擎虽然满身优雅与知性,举手投 足皆是体贴温柔加细致,但很少显露自己的情绪,以至于分开之后回想起来,她竟发现 自己对他的认识少之又少。
“不行,万一迎欢半夜又跑来……”陶然推著他不动如山的身子。“万一表哥发现 那更惨!我被逮到和你亲吻已经够惨,万一被逮到同床共枕,那就惨上加惨了。”
“怕什么?我看你表哥也没真的生气,他只是觉得不板个脸,白白让表妹被占便宜 是不对的。我看他也很无措呢!”他下床去将门锁上。“这样迎欢就进不来了。”
陶然看著他的动作,满心的犹疑,她实在不知该如何处理这段感情。“还是不行, 我们这样会愈牵扯愈深的。”她带著慌乱的摇摇头。
恪擎闻言扭头须臾不离的凝视著她,好像认真的研究她的话中有多少认真的成分, 研究的结果令他很不满意。
“没想到你对我们之间的事,还是抱持著逃避的心态。”他淡淡地说,别开的眼睛 教人看不出其间的情绪,他瞬间好似退到了一个距离之外。
陶然挫折的看著他,眼神是无助的。她不要他用这样的眼神看她,仿佛到了她再也 触摸不到距离之外。“我……我不知道……”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小乖。”恪擎的眼底浮现一抹哀伤,似是看穿了她的犹豫 ,但他还是温柔地说:“无论你发生什么事,我都愿意站在你身边陪你,给你力量。但 是有些事你还是得靠自己解决。唯有你自己做抉择,才能自己承担结果。”
他的眼神令陶然心碎,她也想上前拥抱他,告诉他愿意一辈子和他在一起,问题是 她有许多的疑虑,关于爱情,关于生命从此多了个人。
“可是,你不觉得我们这样太快了?没错,我们在欧洲时是很快乐,很幸福。可是 那样的幸福就像个梦,随时都准备醒来、准备幻减。而接续到现实中,还有很多现实的 问题需要去面对……何况,我们对彼此可以说一无所知。”
“那不是问题。”他的背倚著门,双眼仍坚定地注视著她。“也许你因此没有安全 感,但我们可以慢慢了解彼此,包括彼此的家人、朋友、工作和理想。我会给你时间, 也请你给我们一点机会。”
陶然闻言心又拧了起来,目光恍恍垂落于地,突然察觉自己的粗鄙。那粗鄙来自自 己的犹疑不决,她既眷恋他的温柔怀抱,他的宠溺包容,又没有勇气义无反顾的去爱, 拖著他,不愿给他承诺,也不愿松手放他远走,这样的自己让她觉得痛恨。
“我……”她无助地抬眼,遇上他仍是包容温柔的目光,忍不住哽咽地问:“你怎 么能够……怎么能够确定这是你想要的?我们以那样的方式相遇,感情来得丝毫没有思 考的空间,你如何能确定你想要的是什么?”
“我想这就是关键了。”恪擎泛起一抹淡淡的、带著酸涩意味的笑。“你不相信那 样开始的恋情,不论你肯不肯承认,你将欧洲的那段相遇看作是个梦,一个在现实生活 里无法延续的梦。或许你不是故意要玩爱情游戏,可是你却存著预期的心理,预期那段 感情会随著假期结束夭折,预期我的离去或是我的负心……很遗憾让你失望了!”
他那样的语气含著自嘲与讥讽,让迷惘的陶然痛苦不已。她想反驳,但却又隐约觉 得他其实是说对了。当时她会那样的离开,或许只是应验她自己的预期罢了。
陶然几次张口欲言,都被纷乱的心绪给打乱了。她只能含著泪,痛苦无助地望著他 的脸。
“其实……”他将斜倚的身子站直,“我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要什么。从将那个像 只淋湿小猫、可怜兮兮在寒风细雨中颤抖的你拥入怀中,从我吻上那冰冷的小嘴的那刻 起,就认定了你。”
陶然看著他在黑暗中的脸,想起了在阿姆斯特丹的饭店外的那个吻,当她无助的站 在寒风中时,踩著略显急促的脚步以及慌乱的眼神而来的他,是那样俊逸、那样温暖、 那样扣人心弦的身影……她的泪水一滴一滴的落下,除了哭泣,她已无所适从。
恪擎看著她,沉默无言的转身离去。
隔天,陶然顶著两个大核桃似的眼睛出门。虽然恪擎昨晚提到愿意给她时间,但因 为还不知要怎么面对他,她还是遵守本能行动,而她的本能就是——逃!
唉!说起来真丢脸也真泄气。
陶然没去“展望”也没待在家里,从一大早出去就游荡到天黑。直到可以荡的地方 都游过了,这才不情不愿又无计可施的回了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