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喜不喜欢我的吻?」靖轩的耐心全失,口气阴寒之至,大有她再不开口说话就掐死她之意。
「我……我没感觉。」不晓得如何解释胸口那股闷热的感觉,春织索性胡乱瞎扯,殊不知她正击痛了一个男人的自尊心。
她没感觉。
靖轩愣愣地看著她,不晓得该如何消化这突来的打击。他可以接受她说不喜欢,甚至愿意挨上一巴掌骂他是登徒子,可就是不能接受这样的回答。
她没感觉,很好,她没感觉。
过度的打击使得靖轩的脑子空白成一片,只想撕烂某种东西泄恨,他无意识地巡视房内一周,恰巧在地板上看见他最恨的织谱。
他为她花大把银子,像个傻子一样,出动整家子的仆人帮她把这些对他来说毫无用处的织布机搬回家,而她竟然毫无感觉,一点感动也没有?!
震怒中,他拾起织谱,打算将它撕得稀巴烂,却教一个强劲的力道给抢了过去。
「不能撕!」这是老人托付的织谱。「你不能随便撕我的东西。」春织强硬地说道,和平日的温驯完全不同的表现惹得靖轩更加震怒,更不能原谅她。
他深深地、恨恨地瞪了她一眼,似乎在考虑该不该当场剁了她,全身上下的青筋没有一处不站出来报到。「该死的!」
然後他大脚一踢,踹倒放置在旁的整捆纱线,随即转身掉头离去。
春织将织谱紧紧握在胸口,凝睇著他远去的背影,隐隐约约感到--她好像伤害了他?
第六章
她是伤了他。
整个靖家堡的人都知道她伤害了他,只有春织自己不知道。
高坐在靖家堡的大厅,靖齐和靖伟互看了一眼,各自哀伤。他们就不懂,为何明明都已经冷风飕飕、阴风阵阵了,春织还能继续唱她的歌、玩她的织布机,难道她看不出来靖家堡已经快著火了吗?
「二哥,你想想办法吧!再不阻止大哥就要出人命了。」靖伟极为担心地探头看向练功夫的广场,为那些可怜的子弟兵哀悼。
「我也晓得呀,但我有什麽办法可想?」靖齐也十分同情那些被送来靖家堡受训的倒楣鬼,烈日之下还得接连著操练,可怜哪。
「可我们再想不出个法子来,往後就没人敢将子弟送来靖家堡受训了。」代人训练子弟也是靖家堡的财源之一,万一要是传出不好的声誉,日後这条生计可就断了。
「别吵嘛,让我想想看……」
老实说,靖齐的头很痛,靖家堡之所以能够在江湖上屹立不摇,靠的就是名声。如今他大哥因自身的情绪不佳,发泄不了挫折转而虐待被送来靖家堡受训的江湖新兵,若是这些子弟兵忍受不了严苛的对待,回去告上一状,那麽靖家堡可就吃不完兜著走了。可是,自从他大哥当日在西厢房受挫之後,他又拒绝跟任何人说话,这可怎麽办才好呢?!
「有了!」靖齐的脑中忽然灵光乍现,心生一计。
「二哥,你想到什麽好法子了?」靖伟跟著靖齐的用力一喊跳了起来,抓住靖齐的衣袖问。
「大哥不跟人说话,我们就逼他说话。」他们刻意避不见面,他就想办法让他们见面。
「怎麽逼?」靖伟很好奇二哥那颗脑袋又想到了什麽好主意,他大哥避著春织已经很久了,恐怕不好下手哪。
「附耳过来。」靖齐抓住靖伟的耳朵将他拉近,两个大男人吱吱喳喳了一番,只见靖伟不断地点头。
「好、好,真是个好主意。」靖伟点头如捣蒜,靖齐一脸贼笑,两人就这麽说定……
* * *
两天後,一个微风轻暖的清晨,天际刚露出曙光,春织和靖轩的门缝里各塞进一张纸条,约定吃过早饭後花园见。两人都对著纸条发愣,各有不同的反应。春织是眨眨眼睛,看向门板,著实呆愣了好一会儿才想到开门寻找送纸条的人,无奈连个鬼影子也没看到。
靖轩同样也是呆愣,只不过他的反应中多了那麽一点期待,少了一点生气。
这个婆娘终於也知道不对,前来认错了。
轻握住手上的短笺,靖轩的嘴角不自觉地勾起笑容,心跳无法克制地加快。他轻轻咳了一下,稍稍控制自已过於兴奋的情绪,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晃至後花园。
春织也在同一时间来到後花园,只不过她聪明了点,真的吃过早饭才来,不像靖轩傻傻地空著肚子,还得装出一副吃得很饱的模样。
两人就在花丛间见了面,隔著一段距离停下脚步互相对看。而此时,初夏的阳光渐渐透露出暖意,夏蝉开始呜叫,自树梢撒落的光点照耀在地面上区分出光影,无意间隐藏住躲避在其中的两个红娘。
「二哥,他们两个真的碰面了耶。」躲在浓密的树丛中,靖伟尽量用气音说话。
「废话,你当我这主意出假的呀?」靖齐也用气音回话,两眼贼溜溜地观看前方的动静,伺机而动。
这就是靖齐想出来的鬼主意--约他们见面。
「可是他们两个都不动耶,怎麽办?」靖伟有点担心,瞧他们两个定格的模样,活像舞楼里那些演僵尸的跑龙套,既不精彩又没效果,确实挺教人担心的。
「这……也许等一下就会动了。」靖齐也没把握,难不成他们两个打算就这麽互相凝睇一辈子,让他和靖伟躲在树丛中变成干尸?
所幸,他俩没有靖齐想像中坏心,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你……咳!」头一个打破沈默的人是靖轩,所谓男子汉大丈夫,他当然得先开口。
「嗯?」春织偏头微笑,鼓励靖轩继续说下去。
好久没看到她的笑容了,想来真是有些怀念。
「我……我接到你写给我纸条了,很高兴你终於想通,来跟我道歉。」想念她的笑容之馀,靖轩可没忘记西厢房里发生的事。
「可是……我没写纸条给你呀!」春织有些莫名其妙。
「你没写纸条?那你干麽来後花园?」靖轩不敢置信地摊开手中的短笺,上头明明有她的署名。
「因为……我也接到一张纸条,叫我吃过早饭来这儿。」春织也把纸条拿出来,交给靖轩比对。
靖轩拿起两张纸条一看--用词居然一模一样,都是写著:我後悔了,请你原谅我。只不过一张有签名,另一张没有签。
靖轩当场黑了睑,原来他被耍了,她不是真心想道歉,而是被某人拙劣的阴谋给拐到这儿来。
「人家叫你来,你就来,你到底有没有大脑啊,万一被人拐了怎麽办?」该死的婆娘罪加一等,居然敢抱著一张没有他签名的纸笺便和人私会。
「我……我没有想这麽多。」春织糊里糊涂的喊冤,弄不懂他干麽这麽生气。
「我拜托你多想想,你是非得把我气死才甘心吗?」靖轩气得七窍生烟,躲在树丛中的靖齐也一样。
「我不是叫你要签名吗,你在搞什麽鬼?」靖齐一面粗里粗气地痛骂靖伟,一面小心留意不被发现。
「我……我忘了嘛。」靖伟嘟起嘴哭诉,他只记得将短笺塞进春织的门缝里,却忘了签上靖轩的大名。
「这下子可好,大哥的醋坛子打翻了,更难收拾了。」只不过他大哥这醋坛子翻得有些莫名其妙,连个影子都打不著。
「这可得怎麽办才好?」靖伟简直快哭出来了,都怪他这颗不中用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