蓟寒看着他的眼,深幽的瞳眸蓄满了哀伤,“翼!我真的希望不是她!希望——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我也希望!”卫铁翼一使劲将她带人怀里,“我想保护你,不想你再受伤,但——卫府的权势、蓟家的财富,总容易引发人们的贪欲,也让容易受伤的你,一再地受到伤害——”
靠着那堵温暖的胸膛,蓟寒满足地叹了口气,笼罩着她的温暖,将她心底深处那万年不化的寒冰,似乎一点一滴地融化了,不自觉地,她开始叨叨絮絮地说起过往的事情来了——
“母亲死了,悲伤蒙住了父亲的眼,再度娶妻生子之后,他更看不见我了,从小,也只有雪姨待我像亲人——好巧,雪姨也出现在我那一世呢!她仍是叫胡雪芝,是我母亲的好朋友,她是惟一给我温暖的人——也许我和雪姨对于千年前的眷恋太深了,因此我们仍与前世同名,可是——为什么没有你?为什么你不在那里呢?”她幽幽地长叹一声,“是不是你对我的眷恋——并不深呢?”
“怎么会不深呢?也许——”卫铁翼不禁收紧双臂,怕是生性敏感的她又钻了牛角尖,心里埋下疙瘩,“也许正是因为太深了,不肯喝下孟婆汤,不肯忘记你——阎王不让我投胎呢!”他低下头坚毅的下巴,揉蹭着她柔软的发顶,“所以——你才会找不到我——也因为这样——你就回前世来与我相聚!”
“是吗?”蓟寒哀淡地笑了,“我是因为这样才会回到千年前的时空吗?若我没有回来——你又该如何呢!”
“行尸走肉!我就会像一具行户走肉!”他抱紧了蓟
寒,心里仍是慌乱,“别和老天爷赌命了,你这是在折磨我呀!我已经失去你一次了,你怎忍心让我再为你的安危时时刻刻地担心受怕?’’
他好害怕,怕她对自己的情爱不深,眷恋不深,怕她仍怨恨着他曾对她的恶劣,怕她的心——就此远扬而去。
卫铁翼深深地明白,现在的蓟寒虽是千年之后的转世,但是生长环境的不同所造就的性格也不同,以前的蓟寒温柔善良,虽仍是内向的性子,但自小优渥的环境与不凡的家世,让她多了份自信从容,举手投足间更有着寻常女子所没有的雍容气度,而今的寒儿却因为长期受到亲人的忽略,造成她自卑敏感的性子,更对自己的生存价值充满怀疑,也因为对自己生命的眷恋不深,才会自愿当诱饵来引出敌人,她这是——
她是在和老天爷赌命啊!赌她到底该不该回到这个时空来?也赌她——该不该再活下采?
他几乎有些怨恨起雪姨来了!她提及雪姨也出现在她千年后的生命里,可见雪姨之后又不知道对寒儿做了些什么,才令她的成长过程变得如此孤独寂寞,如果雪姨的所作所为全都是为了让寒儿能够顺利地回到前世,那么——卫铁翼忽地冒出一身冷汗。
那自己岂不是造成这一切的主因呢?只因为雪姨见不得他失去所爱的痛苦,便累得寒儿得为他受到这许许多多的委屈?想到这里,卫铁翼不禁剧烈地颤抖起来。
蓟寒惊讶地抬起头来,“你怎么了?——你冷吗?还是哪里不舒服了?”她伸手探触他额头的温度,却沾了一手湿汗,不禁紧张起来,“你怎么冒了一身汗?是着凉了吗?”
卫铁翼摇摇头,拉着她的手放在他的后颈上,颤抖地将脸埋在她的颈窝里,“我只是——突然很害怕!害怕你可能会受到的伤害——害怕我会再度失去你——。哪怕只有千万分之一的可能,我都禁不起啊!答应我!别再让我失去你了——我真的怕呀1”
蓟寒心头一震,他颤抖的身躯,他颤栗的语气——清楚地显现出他的恐惧,他一直是个纵横沙场,不知恐惧为何的英勇武将,如今却因为担忧着她的安危而显露出他的恐惧,他这样子——
他——的感情是真的吗?何时——他的感情已经放得这么深了?
“翼——”她紧紧地搂着他的颈项,激动地说道:“好!我不走!再也不走了,我要留下来,一辈子做你的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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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真的很傻!
尤其是恋爱中的女人——是自愿为所爱的男人变傻的!
趁着湖中的荷花尚未凋零,蓟云兴致勃勃地拉着她到湖畔的凉亭里来饮茶赏景,婢女将各式各样的茶点吃食摆满了桌面,亭外的仆佣则忙着升火烘茶、碾茶、筛茶、煎茶繁复的过程让她看了一会儿便没了兴致,古人发展出这一套饮茶文化,或许是打发时间,也或许是修身养性之用,只是她现在却没有那份闲情逸致去享受,让她心烦的是——
蓟寒咬着唇,闷闷不乐地望着伫立在凉亭外的护卫,一时心软的结果,她放弃以身为饵的冒险,接受卫铁翼的保护,换来了寸步不离的护卫,这让蓟寒相当反感,却因不忍再让卫铁翼担忧而无奈地接受,也许这样的防护措施能确实地保护她的安全,是惟一能让卫铁翼放心离开她去处理公事的方法,却让习惯孤独的蓟寒有如困居笼中的鸟儿。
最早她原是相当害怕寂寞孤独的,直到对家人死了心,才开始学习享受寂寞,习惯孤独。
谁知道来到古代之后,她花费许久才养成的习惯这下子全被推翻了,现在她的身边,有了寸步不离的护卫以及随身侍女,深爱她的丈夫,还有喜欢缠着她的妹妹,曾几何时,孤独之于她,竟成了奢侈的时刻。
“别胡思乱想了!姐姐!”蓟云笑盈盈地说道:“若是不喜欢那些家伙的话,趁着起雾的时刻忘了他们吧!”
不知怎么地,夏末的日子里,却吹起了几场大雾,浓浓的白雾说来便来,有时笼罩整座府院,恍若犹在梦中的错觉,此时浓雾慢慢地飘移了过来,凉亭外头的护卫,像是几尊直挺挺的石像,感觉上也没那么碍眼。
一碗热腾腾的茶汤忽地摆在她面前,蓟寒猛地收回游离的思绪,愕然地瞪着碗中飘着缕缕白烟的绿色粥状物,“这是——?”
她忽然感到一阵头皮发麻,她向来不习惯唐朝人的喝茶方式,但看着蓟云满脸期盼地模样,她是怎么也狠不下心来扫她的兴。
蓟寒咬着牙,端起茶碗,舀了一匙粥汁正要往嘴里
送,耳边忽然听到蓟云叫着:“啊!是姐夫!”
蓟寒连忙抬起头来,果然看到卫铁翼挺拔的身躯踏着白雾而来,一看见她,略微严峻的脸庞要时泛起了温柔的笑意,她不禁看得痴了。
卫铁翼看到她捧着一碗茶粥痴愣地望着他,脸上的笑容不禁更深了,“你们这可是“赏雾’茶会吗?”四周一片烟雾茫茫,什么都看不见,除了大雾还有什么可赏的呢?
蓟寒这才回过神来,顺手将手上的茶粥递给他,“你——累了吧!先——喝口茶吧!,’
卫铁翼促狭地看了她一眼,才接过茶碗,两三口喝了个精光,他早知道他这小妻子喝茶习惯特别,并不排斥茶汁的苦涩,却对加了料的茶汤敬谢不敏,一般人习惯用茶末与米粉或其他佐料同煮,调成粥状才饮用,她却只喝用烘焙干燥的茶叶冲泡出来的茶汁,眼前奉上的这碗热茶可不是来自她的体贴,而是她根本不敢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