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也许——我——”蓟寒忍不住哽咽,“你所给予的这些疼宠也许根本不是我应得的——”
“胡扯!”卫铁翼低斥:“这世上除了你,还有谁应得?”他的寒儿何时变得如此自卑?她究竟遭受到什么样的折磨才变得如此自怜了?
“会不会我根本不是寒儿?会不会我只是面貌相似的人?”她神志接近昏乱地摇着头,细长的手指颤抖地抓扯他胸前的衣料。“难道你不曾怀疑过吗?”
“如果你只是与寒儿面貌相似的陌生女子,”他拉着她的小手贴在他的心口上,“为何你给予我的悸动却更
胜以往?即使我的眼睛看错了,但我的心怎会认错?当我抱着你,吻着你的时候,你的气息、你的柔软、你的温度,都与我烙印在心底的影子如出一辙,若只是面容相似的人,你们相似之处未免也太多了吧!”
“翼——”
她哽住了声音,掌心下的心跳在诉说着他的真心,告诉她,她千年之前的恋人,是如何地将她千年前的影像牢牢地刻印在心底,他依照烙印在记忆中的痕迹来确认了她的身份,依循他的心来确认他情感归依,却不知怀抱中的恋人与他相隔了千年之遥,这样遥远的距离,也令她心慌、害怕,她没有跨越的把握——
卫铁翼不知她心中的百转千回,却为她的沉默而感到不安,她的飘忽不定令他心慌,仿佛她会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化成羽蝶翩然离去,他不禁更加用力地抱紧了蓟寒,确认她的存在,“你的遇袭、失踪让我心急如焚,你的历劫归来让我如获重生,虽然你的失忆让我愤怒伤心,但是当我抱着你、吻着你时,我心里除了更深更浓的情爱之外,还有对上苍的无尽感激,我感激上苍让你又回到我的怀里,除了你,再也没有别的女人能够让我付出这么多的情爱,我想宠爱的女人,从来只有你!”
从来?
从来只有一个女人吗?
他可知道他怀里的女子,并非他当初所认定的女人啊!
蓟寒慢慢地抬起头来,看着那张令她堕落的脸孔。
“你——”她揪着眉、揪着心问道:“可不可以答应我——”
“什么事?”
“不要恨我好吗?”
“什么——?”
蓟寒将脸埋在他胸膛上,幽幽地说道:“如果——如果有一天——当你发现我不是你所要的寒儿时——你可不可以不要恨我?”
“傻瓜!”卫铁翼亲吻着她的头发,“我爱你啊!”
就让她卑鄙地扮演下去吧!
至少在真正的蓟寒被找回来之前,先让她假装自己是受他珍宠的蓟寒吧!
在湖中荷花盛开的日子里,胡雪芝在凉亭里摆上了一桌精致的赏花茶宴,石桌上摆满了以荷花精制的茶点,还有气味芬芳的荷花茶。
受邀的客人只有一名,那便是蓟寒!
蓟寒谨慎地盯着那抹蕴涵着深长意味的笑意,她太了解隐藏在那抹笑意底下的算计,会制造出怎样翻天覆地的混乱。
胡雪芝优雅地为她斟上一杯茶水,说道:“新娘子好不容易找回来了,却迟迟未补行婚礼,难免会招致议论,虽然全是有心人士的恶意中伤,但你们的毫无动静,在许多人的眼中看来无异是默认这些传言的真实性。”
传言?她怎么都不知道?
蓟寒想到那些深高莫测的奇怪眼神,心中不禁一凉,问道:“是——什么传盲?’’
是什么样的谣言才令城内的居民用那么奇怪的眼神来打量她?
为什么她会对这些一无所知呢?
蓟寒伸出冰冷的小手捧起温热的茶杯,仿佛是要借此驱赶心中慢慢扩大的寒意。
“翼儿不希望你在失去所有记忆的惶恐中,还要受到这些谣言的伤害,所以一直瞒着你!”胡雪芝轻轻地为她解了答。
“这些谣言的内容是——”蓟寒微微地轻颤了一下,“会是与我有关的?”
胡雪芝点了点头,“有人传说你在失踪的期间被盗匪污了身,翼儿有意退婚,因此才迟迟不再补行婚礼!”
蓟寒“啊”的一声,“难怪城里的居民会用那么奇怪的眼神来看我!”
城里的居民想必是相信了传言,既是同情她不幸的遭遇,又同情卫铁翼得迎娶她这样不清不白的女子。
胡雪芝垂下眼,把玩着手里的茶杯,“翼儿娶你的意愿从未改变,但是他对你的体贴,却给予有心人士可乘之机!”
“可乘之机?”蓟寒愕然地问道:“你是说这些谣言,全都是那些想要伤害铁翼的人所捏造的?但——即使取消了这桩婚事,又能够造成什么伤害呢?”
胡雪芝无奈地叹口气,“蓟城原本是蓟家的先祖所建立的,对蓟城的百姓而言,蓟家才是蓟城真正的君主,即使改朝换代了,也不会改变蓟城百姓维护蓟家的观念,所以——”胡雪芝定定地说道:“全蓟城上下,决不会坐视蓟家的任何一分子遭受到外人的欺侮。”
“那么——”蓟寒不解地眨眨眼睛。
胡雪芝嘴角一弯,抿出一朵苦涩的笑容,“翼儿与寒
儿的婚约原就是为结合双方政治利益而订立的,不能轻易地取消。何况还有谣言传出,说当初迎亲队伍之所以遭受盗匪的袭击,是翼儿为了制造退婚的借口而设计的。而今,失踪的新娘子已经寻回,却迟迟未见补行婚礼的举动,在有心人的眼中,翼儿此时的行为,刚好成为一切谣言的最佳佐证!”
“啊?但——但是卫铁翼他——他——”蓟寒咬咬嘴唇,不平地说道:“他对我的好,连瞎子都看得出来,为什么这些人还要编造这样的谣言呢?”
胡雪芝轻轻地说道:“有些人为达目的是不择手段的,哪怕翼儿是对你百般的好,也能解读成另一种意思!”
为什么仅是一桩延宕的婚事也能编造出伤人的传言?蓟寒轻嚷了一口气味绝佳此刻却显得有些苦涩的荷花茶。
“为什么会有人要这样对付他呢?”蓟寒轻蹙着眉头,是谁要伤害他呢?
“太多了,也许是蓟城内旧时的豪族,也许是朝中觊觎翼儿想取而代之的权贵。”胡雪芝执起茶壶为蓟寒半空的茶杯斟满了茶水,“蓟城虽然在卫老城主的治理之下已颇具规模,但翼儿接位时日甚短,加上他之前常年在外征战,百姓对他仍然相当陌生,一个微不足道的冲突事件便能轻易地挑起蓟城百姓对翼儿的反感,若是引发了什么冲突,翼儿丢官事小,要是惊动了皇上,令皇上认为蓟城百姓不肯服膺李唐王朝的统驭,而出现骚乱,那么朝廷便必须派兵镇压蓟城,以防战祸再起,到时候遭殃的就是蓟城的百姓了!”
“但——”蓟寒咬咬嘴唇,迟疑地开口:“如果——如果蓟寒真的遭受盗匪的凌辱——”
“如果寒儿真的遭到这样的不幸,”胡雪芝难过地闭了闭眼,“要退婚,蓟城的百姓也是可以谅解——”
“如果卫铁翼要用这理由来退婚——”蓟寒黯然地低下了头,“那——有什么不好的?”至少也给了她能够名正言顺离开的借口。
“你在开什么玩笑?”胡雪芝严正地说道:“这门亲事是关系到蓟城的安定,不是因为两人的爱情,更是关系着两股势力的结盟,惟有卫、蓟两府联姻才能令蓟城百姓目前的浮动不安稳定下采,使他们服从于翼儿的统治,更能够消弭朝廷对蓟城出兵平乱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