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菊生兴奋极了,瞬间忘掉了刚才的事情,“是什么戏?怎么我一点都 不知道?”
一提起唱戏,啸泉知道自己要靠边站了,他苦笑著看菊生和妙娟越谈越开心。
“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大概是讲唐朝的宁王李隆宪的,好像还蛮有意思的咧!”
“啊,难道是《梨园天子》吗?”
“对对,就是……”
看著他俩热烈交谈的样子,啸泉心头微微含酸,于是悄悄地离开了菊生的房间。
“咦,啸泉呢?”两人的谈话告一段落,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啸泉已经离开。
菊生想到方才的事情,俊脸一红。支吾了一个”他……”却接不下去,一丝不可思 议的甜蜜从心中漾过。
“啸泉还是决定和你姐姐成亲了?”妙娟惆怅地问,唉,自己终究是没有这个福气 ,连对他告白的机会都没有。
“是的,三月初七。”菊生有些失神,喃喃地回答。
“三月初七……现在都二月十二了。好快啊!”妙娟只恨自己没有早些认识龙啸泉 ,“我根本没想到他会答应。”虽然经过“张宗远事件”后他和啸泉都很有默契地不再 讨论一切有关婚约的事情,但菊生对这件事始终还是无法释怀,他认定姐姐是不可能自 愿嫁过来的。
“也许他有不得已的地方呢?你不是说你爹很难缠吗?啸泉很有可能是无法推托! ”
这一层菊生倒未曾想过。“会吗?我……我不知道。”难道是自己冤枉了啸泉,还 跟他发了好一顿脾气?而且,啸泉从来不曾欺骗过自己,他既然说姐姐同意了那就一定 确有其事。恐怕正是因为这样自己才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姐姐大概真的是屈服于父亲 的淫威了。
菊生顿时觉得心里乱乱的,那时自己明明对啸泉说了过分的话,之后还惹了一大堆 麻烦,可是啸泉不仅没有不理他,还处处关心爱护他。菊生明白从一开始就是啸泉在支 持著自己,否则他哪能过得上如此逍遥自在的生活?一直死皮赖脸缠著啸泉的人其实是 他啊!
“菊生,我真的很羡慕你姐姐呢!啸泉绝对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妙娟忍不住 说出她的心里话。菊生一听这满含意味的话不禁一愣。
“妙娟,难道你对啸泉……”他不确定地脱口而出。
妙娟犹豫了数秒,最后肯定地点了点头苦涩地说:“自从认识他的那天起,我的心 里就再也容不下别的人了。”
菊生为这个认知而感到百般滋味在心头,这是一个怎样的混乱局面呵!妙娟喜欢啸 泉,啸泉喜欢他,而他呢?当初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喜欢上了妙娟?而现在为什么听到妙 娟喜欢啸泉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嫉妒之心?“菊生,你的心意呢?!”啸泉的这个问题就 像是石破天惊一般地乍现在菊生面前,仿佛一切问题都出在他的身上。菊生突然间只觉 得头昏脑胀。
“菊生,我该走了……菊生?!”觉得自己泄露太多心事而有些羞赧的妙娟本欲起 身告辞,却发现主人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啊!什么事?”菊生猛然醒转,搞不清楚状况。
“我说我该走了,你好好养病,等身体好些了就快回戏院吧!”妙娟说完转身出房 ,菊生还兀自因为她的话而出神。
那边厢啸泉也不好受,患得患失的心情折磨得他快要崩溃了,想想自己也真够卑鄙 的,利用了菊生的单纯和对他的信任。也许当时菊生没有回绝他只是因为没有了解到他 的企图罢了,菊生喜欢的人仍然是妙娟吧!看他们志同道合的样子,的确是一对璧人… …不可以再接近菊生了!啸泉告诫自己,否则不知道自己还会对他做出些什么不可挽回 的事情来。
晚饭后菊生靠坐在床上发呆。自从妙娟来看望他以后,啸泉竟然就一直没有再来过 。他只是不停地叫人给菊生做这做那,自己却不再涉足他的房间。啸泉怎么了?他为什 么不来看我了?菊生感到一阵不安?以前不论啸泉再怎么忙都会来陪他说上一阵子话的 。难道他真的嫌我是个麻烦吗?还是那天的吻只是他又在捉弄自己不成?一想到这个“ 合理“的解释,菊生再也呆不住了,他立刻翻身下床去找啸泉。
啸泉竟然并不在家,菊生反而觉得高兴了一点。可是当他从支支吾吾的管家的口中 得知啸泉并不是在工作而是在居仁里时,他简直惊呆了。怎么可能?啸泉怎么可能会去 那种鬼地方?菊生气坏了。想都没想自己为什么这么生气,也不管大病初愈身体虚弱, 他气呼呼地奔向居仁里而去。
群玉坊内还是一派灯红酒绿,美女如云。菊生可没心思看娇娃,他只有一个念头: “龙啸泉!不管你在哪里,快给我滚出来!”
看他一副怒气冲冲来踢馆的样子,龟奴伴当们赶紧过来招呼:“这位小爷可有相好 的姑娘?只要说一声我们这就去给您张罗去。”
菊生一听心情更加恶劣,他大声问道:“龙啸泉在哪里?快带我去找他!”
原来是来找人的啊!伴当们霎时没了劲:“龙爷现在可忙得紧,应该没工夫见你吧 !再说人家来这里只找女人,你长得再漂亮又有什么用?”见菊生眉清目秀却衣著朴素 ,伴当甲狗眼看人低地说,引得众人一阵哄笑。
菊生一听也来气了,秀气的脸涨得通红:“他到底在哪里?”他因为不耐烦和气愤 而变得声色俱厉起来。
“哟呵,耍横耍到这群玉坊来丫,你小子有种!”伴当甲生怕这没头没脑的小子有 碍生意,他向周围的爪牙一使眼色,菊生还来不及有反应就被一帮人上前抓住了,那些 人还过分地把他的双臂反剪在身后。这寸有人匆匆过来在那伴当的耳边说了些什么。那 伴当脸色一变,立刻叫人放开了菊生,然后必恭必敬地说,“龙爷人在翠微居,沈先生 请。”
菊生来不及考虑这些人的态度为何突然转了一百八十度,只一听啸泉真的在这里, 他脚下丝毫未停地跟著那伴当直奔翠微居而去。
到了翠微居,那伴当退去,菊生独自走进这个宁静的小院。那是个典型的苏州园林 式建筑,淡淡的梅香飘在空气中,虽然在这万物凋敝的隆冬时节却仍旧让人觉得雅致可 喜,连菊生焦躁不安的情绪也被这里祥和的气氛冲淡了不少。如果啸泉来的是这里倒也 可以原谅,他暗想。
-一来到主屋前面他就听到一阵铮琮的琵琶声,再仔细听还有不绝如缕的箫声相和 。《春江花月夜》!菊生可以肯定那吹箫的人必是啸泉无疑。他站在窗下静静地聆听, 渐渐沉浸在这雍容缠绵的曲调里,根本忘记了自己到这儿来的初衷。炉火纯青的合奏显 示出两位演奏者的交情匪浅,菊生发觉他一点也不了解自己来上海之前的啸泉——难道 他一向都是这样留连秦楼楚馆的吗?他站在窗外痴痴地想。
曲毕屋内的两人开始交谈。
“皖瞳,你琴艺大进,恐怕这翠微居以后再没有我的立锥之地了。”是啸泉爽朗有 力的声音。
“龙爷太谦,皖瞳还怕有污君子清听呢!”一个女子用轻软的吴语回答,声音既糯 且娇,听之忘倦:“上次的事真是有劳你了,大恩不言谢,以后有什么要帮忙的事我义 不容辞。”啸泉慷慨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