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子容瞪着眼闷着气直走,不知道在生他的气,还是自己的气。
“是当着众人的面打死他,泄漏了你的身分?
还是将计就计的投入他的怀抱?”
“你觉得我冲动就明说!他倏地转身朝他一吼。
单若水望着他因盛怒而耀动光采的星眸,因血气上升而泛红的两颊。他的美丽尽收他眼底,那绝对是世间最极至的视觉享受。
“非但冲动,而且还很不聪明。”他笑道。
雁子容简直气坏了,他负气的转过身,背对着 他。下一瞬间,单若水的双手按住了他的双肩,他温柔如昔的耳语窜入他的耳畔,引来他心头一阵颤怵。他分不清,他的脸是因盛怒还是他的举动而发烫……
“你该清楚冲动之后的结果。还好,我并没有离开。”
雁子容接捺不住狂烈的悸动,他努力的稳住自己的声调:“为什么不揭穿我?”
“揭穿你之前,我必须先揭穿唐鹰的阴谋。”
雁子容倏地转身瞪视他。
“你认定天道坛主之死与他有关?”
单若水一笑,他的双手仍按在他肩上。
“是你让我如此认定的。”
雁子容瞪大了眼。
“事到如今,你还要隐瞒我吗?”
雁子容皱紧了眉。他总是这样,在话中布满了陷阱,让他稍不注意就中了圈套。每一次。他都让他不由自主的说出实情,证明他的猜测,而他的猜测又每一次都该死的准!他到底真是聪明过人,还是心机重、城府深?他差点忘了,他是天机神算。
“前坛主是我杀的!”他咬牙回道。
“我知道。”单若水平淡的说。
“这就是实情了。”
“我指的是秋月阁暗地从事的交易。你杀了坛主,为何还要去暗杀唐鹰?”
“我不想回答。”他甩开他肩上的手,别过头去。
“那我只好代替你答了。你是个杀手,而唐鹰是委托人,你为他解决了他的对手,然后再收拾他的性命,坛主之死从此成了一件无解的冤情,而秋月阁还是安然无恙的做生意。”
雁子容不可置信的瞪着他,而他只是轻描淡写的继道:
“近来江南一带有不少类似的案件,只是被杀者都是些小角色,但天道坛是大帮派,难免引人注目。”
“你到底是什么人?”
单若水一笑。
“我得算算这是你第几次这么问了。”
“你从来不说。”
“因为你不对我坦白。”
“我为什麽要对你坦白?”
“因为我关心你。”
“我不要你的关心。”
“你要,而且要的不只这个。”
雁子容屏住了气息,瞠大了眼眸,震退了一步。他的注视大直接,仿佛一眼就要将他吞噬,他却无力招架他一个眼神、一句话语的逼迫。
单若水忍不住一叹。为什么他总是不明白?为什么他总是睁着惊愕的美眸望着他?他不知道自己此时是多么逼人的美丽吗?他一再的压抑,而他没有丝毫把握,能否一再克制自己的冲动……
“我知道杀手有一定的原则,这是江湖行规。”单若水叹道。
雁子容再也受不了了,他握紧了双拳,朝他大叫:“你为什么要这样逼我?”
单若水再次握住他的双肩,蹙起了眉。雁子容从未见他皱一下眉头,当他眉宇一紧,连带的也把他的心给揪疼了。
“是你在逼我!”
雁子容仓皇叫道:“你知不知道,我下一个目标就是你!”
他这麽一喊,两人都震愕住了。单若水深深的 望着他,他的双手那样强劲有力,几乎快要陷入他的肩膀里。
雁子容痛苦的锁眉,心碎的发现自己居然眼眶发红。他再这么心疼的看着他,他会崩溃的,他死也不要在人前这样懦弱的哭泣。十年来……他连一泪眼泪都没掉过,他怎么可以在他面前哭?但为何当他说出他必须杀他时,他会心痛如绞?为何他非但不惊不急,还这样深情的看着他?告诉他为什么,为什么是他呢……
第六章
雁子容整个人跪了下去,双手撑在于冷的地上,寒风扬起他如瀑乌发,卷起他裙摆。他浑身都失去了气力,他再也受不起他的一记眼神了。他居然在他面前变得如此软弱……
单若水蹲了下来,柔声启口:
“你的药带出来了吗?”
他无助的摇头。他的痛,任何神丹妙药也医不好了。
“一个心死的人,跟死人差不多了。这是莫言说的。”单若水语若叹息。
是的,他是个凡人,只有在杀人时,他才能感受到自己的脉搏,他乐于看见一条生命断送在自己手中,他是无生的刽子手!
“为什么当杀手呢?杀人时你很快乐吗?”
是的,他杀人时非常快乐。当他还是个十岁孩童时,他亲眼看见双亲死在自己眼前,他永远也忘不了那充斥血腥的画面。再多的鲜血也洗不净他的仇恨,一生仁厚善良的双亲死于非命,让他对生命再也没有盼望。人活着,就是准备死亡,他只是替他们提早这件人生必经之路罢了,他一点也不觉得可惜!
“那么,你要杀我,也觉得快乐?”
他狠狠一颤。不!他从来不曾如此犹豫,他压根不想杀他!他非但不快乐,还十分痛苦,一辈子都不曾这么痛苦。
“看着我。”
单若水的声音始终像个魔咒,将他狠狠套牢。他使劲摇头,没有勇气着他,他害怕一旦接触他的双眸,他的眼泪就决提了,他不允许自己崩溃,更不允许自己流泪。
“看着我,雁。”
为什么一直逼他?为什么要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说话?他难道不知道……他是这么努力的在维护那差一点点就要溃决的尊严吗?
“看着我……”他的手暖暖的覆在地冰冷的手背上,引来他一阵怵。“告诉我,你要杀我。”
每一个字都像锋利的刀尖,穿过了他的胸口,刺入了他的心脏,他就快不能呼吸,他甚至怀疑下一秒地就要昏厥。
“那么……我的命就是你的了。”
那瞬间,雁子容震愕得几乎心脏骤停,他仰起头,眼泪就如两道银线般坠落在他晶莹剔透的双颊。
那绝对是人间最煎熬的酷刑,他为他留厂的第一滴眼泪,比世上何惊世武学都来得致命,那当下便已夺去了他的生息。是的,他的命早已是他的了,就在那一眼,他已轻易的取走了他的魂魄,残忍的夺去了他的性命了……
“为什么……”雁子容无助的泣道。他想掩住脸。他恨自己的眼泪。
单若水却抓下了他的手,深深望他。
“这样很好。”
雁子容愣愕的看着他,他的双颊还淌着泪,月光一透,几乎要反射出刺目的光芒。
“你在我面前流露了最真的自己。我说过……下次见到你,要看到的是真正的你。”
他只能绝望似的发抖,任单公水宽厚的掌心暖了自己过分冰冷的双手。
“眼泪并不可耻……”
“你不明白!”他摇头,激动的哭喊。
“我明白。”他的手握得更紧。“我明白你其实善良单纯,我明白你的心一片荒芜。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你要把自己装得很无情:我更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你要这麽压抑自己的感情。”
因为是他所,所以他才这么压抑!男人爱上男人,这是多麽荒谬不堪的事!
他愤力的想抽回自己的手,无奈单若水的手劲有如铁钳,他怎么都挣脱不掉。他倏地一愣。他刚刚想通了什么?男人爱上男人?他真的爱上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