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杜妈妈早就帮你熬了一整锅的稀饭,就等着你把它吃光光。”
“迎秋姐,这是你的朋友吗?她也是来看小莲的吗?”接着,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般,聂语莲轻叫出声。
不等蓝可情回答,小莲就径自朝她招了招手道:“大姐姐,过来这边吧。”
蓝可情迈开脚步,腼腆地堆起了笑容。天知道她是真的很不习惯。
“妹妹,伤口还痛不痛?”可情轻声问道。
“大哥说只要勇敢一点,就不会痛了。”
小莲仰起了小脸,笑容可掬地回答。
看着小莲一口一口地吃着稀饭,第一次“探望”病人的蓝可情也想表示些什么。于是她便一个人离开病房,打电话回家给王妈。
半小时之后,蓝可情带着由司机送达的五颗富士大苹果,再次进到病房。
“听说苹果对病人很好。”她怯生生地开口,但看到小莲那副垂涎欲滴的老饕表情后,心情也放松了下来。
“小莲,你忘记要说什么啦?”迎秋一副礼仪指导老师的样子。
“谢谢!”小莲看向蓝可情。“我可以现在就吃吗?”
“当然可以。”
三个人待在病房里笑笑闹闹的,直到护士进来制止,才渐渐地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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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蓝可情几乎从早到晚都待在医院里,聂彻前脚才离开,她后脚就到。而在每晚聂彻再度回到病房之前,她就离开了。
几天的时间内,她、小莲和迎秋彼此都熟悉了不少。她也知道聂彻和小莲已经相依为命六年多了。
一个只有高中毕业的男人,为了想供给妹妹更好的求学环境,做过水泥工、搬运工,在餐厅里帮忙、摆地摊等等;现在是白天送瓦斯、晚上开计程车。
而杜妈妈和迎秋对她可是疼爱极了。
相处了几天,蓝可情发觉杜迎秋比自己善良、惹人爱多了,总是笑嘻嘻的;那两颗虎牙不时地跑出来见人,而且绝口不提那天在医院发生的事。可情心想:身旁有个这么好的女孩,聂彻一定很喜欢吧!
受到迎秋的影响,蓝可情已经连续好几天都不再穿奇装异服了;现在套在身上的,就只是一件素雅的衬衫加上牛仔裤而已。
夏天的太阳果真严厉,不过九点多,已经很猛烈了。
今天早上,司机将她送达医院后,她原本高高兴兴地如同往常般准备进去,却惊慌地瞥见聂彻的身影。
他……看起来很疲累。莫名地,她的一颗心揪紧了下。上次的伤不知好了没?背上那条长长的刀痕一定很痛吧?退出了医院大门,蓝可情站在太阳下想着。她怕面对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自己竟然变得如此胆小了。
他……一定很讨厌她吧?或许应该说是很恨她吧?在她做出那么卑劣的恶行后,没有人会原谅她的。
可是,天知道她有多后悔!如果可以的话,她愿意付出一切的代价,只要时间能够重新来过,她就会学习像迎秋那样温柔体贴,这样她才有资格爱他!
爱他?
她惊慌失措地猛摇着头。不会的!不是的……她怎么可以爱上一个恨她的男人?这是什么样的闹剧?
太阳好大,晒得她好难受。
不一会儿,聂彻出来了。她站在医院彼端望着他,这才发现,他长得好高,距离那么远,他却仍是那么显眼。刚毅的轮廓、伟岸的身躯,她……恐怕一辈子都没机会靠在他的胸前,感受他的气息了吧?
他沉稳的走近停在一旁的计程车后,随即向另一个方向疾驰而去。
车牌OS-1709。
记住了。
她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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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姐姐。”
可情推门而入,立即换来一声欢迎。
蓝可情回以一个微笑。她最近似乎把前十七年的笑容,一起笑够了。
“大哥刚走。”小莲补充道。
“嗯。”她看到了。
“他要回去洗个澡。”如果蓝姐姐看到大哥,一定会很喜欢的,小莲天真的想着。
“洗澡?”
“因为他刚下班呀!”
“刚下班?你是说他昨天晚上一直开计程车……直到刚才?”可情在惊讶间夹杂了许多心疼。难怪他看起来那么累。
“嗯。昨夜有客人要到屏东,所以大哥昨天晚上才没有来陪我呀!”
“到屏东?”蓝可情喃喃自语,她是不是快要变成一只鹦鹉啦?
她脸上挂着微笑,心却颤抖得厉害。这感觉……好陌生。
“这个给你的。”可情将一盒樱桃递到她面前。
“蓝姐姐,下次……”该怎么说呢?她和迎秋姐答应蓝姐姐不可以把她来的事情告诉大哥;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她觉得蓝姐姐是好人,所以就点头答应了。但是大哥每次问到房里怎么有那么多水果时,她和迎秋姐总是答得很辛苦,再这样下去,一定会被拆穿的。
突然间,一阵压抑过的愤怒语声从齿间迸出——
“谁准你进来的?”是聂彻的声音。
她背对着他,不敢回头,深怕看见他眼中的嫌恶。她的身上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
“带着你的东西滚回去。”他发现眼前的她,身子微微地在颤动着,似乎没了以往的骄横。“怎么,这回又有新的游戏吗?”谑讽的声音一再谴责着她。
“东西拿回去,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们受不起。”聂彻抢过小莲捧在手中的樱桃,丢向蓝可情,像是那盒樱桃有毒似的。
见她仍无动于衷地怔愣在原地,他倏地抓住她的手臂,想把她撵出去。没想到,发现黑发垂遮着的,竟是她的眼泪。
她居然也会哭?
“喔!我忘了这里是你蓝大小姐的地盘,你高兴怎么待就怎么待,真对不起,我错了,应该是我们滚才对,蓝大小姐你说……”他的手如触电般地放开,声音却依然刺耳。
“哥,你怎么……”小莲被弄得莫名其妙,她心目中的大哥一向不是这个样子的。
病房内突然安静了下来,一时之间三个人都没开口。
“小莲,哥带你回家。”说着,便着手整理原本就不多的东西。“像哥这种身份低贱的小老百姓,哪敢在高贵的蓝大小姐面前造次?”他边收拾,仍不忘出言讽刺可情。
停止吧!求求你停止吧!蓝可情的眼泪湿了整脸,扑簌簌地沿着脸颊落下。
她知道错了呀!他的话让她好难受,他知不知道他每开口一次,她就更讨厌自己一点?
聂彻不管小莲的劝阻声,径自粗鲁地收拾东西。
“蓝姐姐……”小莲转而向她求救,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蓝可情在自己痛哭失声时,跌跌撞撞地离开。她不想再听到任何一句……任何一句足够撕扯她心的话语。
奔跑出了医院门口,不管别人的注视、指点,她跪倒在地板上,哽咽悲泣了起来。
病房里的聂彻仍是无语地收拾着东西。他的情绪其实……也很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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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风天,风雨不断地拍击着窗户。
蓝可情瑟缩蜷在地毯上,有一眼没一眼地瞧着窗外的世界。
雨,落得好急,附着在窗上的雨滴,就像断了线的珍珠,在瞬间隐落。
断了线……
从那天离开医院后,就没了他们的消息。
他们离开了。
小莲消失了、迎秋消失了,聂彻……
也消失了。
“小姐,吃饭了。”
“知道了,王妈。”她胡乱地应了声,甩了甩头,命令自己不要再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