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是什么大学的医学系吧。」她用吸管使劲地戳着杯子里的冰块。
「嗯……」总感觉她好似在等他讲什么,林熙然只得说:「希望妳……玩得愉快。」诚心又诚恳。
她忍住想丢下吸管的冲动。幸好还能持平声响应:
「谢谢你。」
真令人生气!
不晓得自己为什么要故意告诉他,也不懂自己为什么对他平静无波的态度恼怒,总之,她就是觉得──好生气!
本来她没兴趣,只是听班上同学在说而已,但现在她决定改变心意,参与联谊。
两天后,她坐在装潢和气氛都极富感性的意大利餐厅里,享受着那些医学系有为青年连串的赞美,同时接收女同学们妒忌又无奈的眼神。
她并非是想来抢锋头,只是想知道在西餐厅里吃罗曼蒂克的晚餐,和在快餐店里啃薯条有什么差别。
大概就是男人会帮妳拉椅子,而跟熙然一起则是要用背包占位置吧。
结束时,其中外貌最体面的男人气势压倒众追求者,绅士地提议要送她回家。在场人士每个都看到他的邀请了,她想至少他不会笨到把自己载去山上杀人弃尸,于是没有拒绝。坐在高级BMW轿车的副驾驶座上,她暗暗比较和脚踏车哪里不一样。
到家的时候,那男人下车替她服务,送到家门口,一把搂住她的腰。
「干什么?」她皱眉问,推出距离。
这个男人身上的古龙水是什么灭蚊的牌子?实在很呛鼻。她真想念熙然干干净净的味道。
「只是想要求淑女一个吻别。」他压低声,自以为风流,弥漫煽情效果。
不过秋天而已,这男人发什么春?
「凭什么?」不过第一次见面罢了。
「这是国际礼仪……」以为她在欲擒故纵,女人说「不」就代表「是」,攻陷这种高岭之花是他最擅长的。俯下脸,就要亲吻她。
徐又伶一点也不客气地伸手堵住他的嘴,接着扭转他的手腕一压,趁他疼痛失力时侧脚将他整个人拐倒。
社区妈妈教的防身术,真不错用。喘口气,她立直身拨弄头发,睇着坐在地上的错愕男人,道:
「简单的柔道技巧,这是国际运动。」礼尚往来,不用客气。「谢谢你今天送我回来。」拿出钥匙开门,她不再理会他。
「老姊,妳真是有够酷!」
一进门,高三的弟弟就递给她面纸盒。
「不要站在窗口偷看。」徐又伶瞪他一眼以示警告,抽出面纸擦掉那男人残留在她手心的口水。「我要洗澡……有人打电话找我吗?」脱掉外套,她走进房间。
「没有喔。」这次是高一的妹妹答道。
有些失望。徐又伶拿好换洗衣物转进浴室,站在镜子前面,她看见自己的脸。
这就是男人会喜欢的模样吗?
不是令人着迷到想亲吻吗?那为什么独独对那个人不起作用?还是说,她不是他会动心的那一型?
「朋友」……这两个字彷佛一条分隔线,那个人从未过界。从未。
究竟是为什么啊……
热水的薄雾袅袅,覆盖住梳妆镜,她有些发呆地在上面写着林熙然的名字,而后猛然清醒,发现到自己在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她面容酡红,赶紧抹掉镜面上的证据。
把自己埋进浴缸满满的热水里,她趴在冰凉的磁砖边缘轻轻哼着国中校歌。
「……过几天是星期六……」没什么课……
还是找熙然去吃特价的汉堡吧。
最近,有一个学长追她追得很勤。
那个学长课业优秀,体育万能,身高一百八,一表人才,在学校是学生会干部,还颇出风头。
同学说,不论从哪方面来看,他们都非常匹配。
徐又伶觉得有点好笑。她对他没有感觉,一点点都没有。
就算众人把他们塑造成才子佳人,然后没事拿来起哄说嘴,她还是对他没有感觉。她并不会因为有某个男人配得上她,就去和对方交往。
老是被同学们配对,这实在是件很没有营养的事。大学生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
她懒得解释,不愿理会。
没想到保持低调却被当成一种默认,人人都把他们看成公开的情侣,就连那个学长自己也开始以护花使者自居。
「又伶,妳要去哪儿?」学长在教室外等她下课,看她走了出来,跟在旁边问道。
这已经是他这星期来第六次在她的教室门口拦人。徐又伶尊重这位学长,但实在不喜欢他这样,她不明白自己是做了什么才让学长有误会?
「我跟人有约。」简单地表示。
「是吗?」他马上又问:「男的?」他之前收到消息,说有人看到她单独跟一个男生在校门口会面。
她觉得自己无必要回答。保持沉默,没有放慢脚步。
看她不说话,学长心里在意,却又想表现潇洒。
「又伶,妳是要和他去哪里?」
「还没决定。」麦当劳或德州炸鸡……啊,她忘记带折价券了。
听她说的这么笼统,学长不禁拉住她:「又伶,我不是想管妳,只是……我实在担心妳的交友状况。」
她瞪大眼睛。
什么时候,轮得到他管她了?连她的父母都不曾干涉过她选择朋友!
情况演变得太离谱,她决定好好地摊开来说。
「学长,什么朋友该不该交,是我自己的自由。」没人能够置喙。
「可是……」学长认真地瞅着她,「有很多人看中妳的外貌想跟妳认识,这实在很危险。」哪天被骗了该怎么办?
她差点「哈」地一声笑出来。
「我想我那个朋友……是我认识的人里最不在乎我长什么样的。」她甚至怀疑他到底有没有记清楚她的长相过。
「怎么可能?」学长失声,死不相信。她在入学时曾经造成轰动,男人有多爱美女,男人自己最是知晓。「妳把他的学校或资料告诉我,我帮妳探听!」他人际关系网广阔,自告奋勇。
她本是不想理他,突然转念一想,才慢慢道:
「我的朋友不是大学生,是五专生,跟我同年,不过现在在念专三,去年曾经休学过。」
「什么?」学长震惊非常,紧张道:「又伶,像这样考不上高中念职专校的学生程度都很低落,妳怎么会认识这种人?」
这种人?这种人是哪种人?徐又伶沉下脸。
「他们都很没水准的,又爱玩又不念书,教养不好,一定只是想把妳,然后对同学炫耀,他还休过学!妳……」
她伸出食指对着他,拇指微弯,像是扣扳机似地:
「啊。」发出个状声词,打断那些令她耳朵生疼又火大的贬低话语。再让他说下去,她不保证自己会当场做出什么。「学长,请你不要再污辱自己。」这番话唯一表达出来的,就是他用鼻孔看人的狭隘歧视。
「……啥?」完全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学长,我以前年轻不懂事时也曾经这样认为,而我现在则非常厌恶从前的自己。」她放下手,冷道:「如果你读了那么多书,却只是学到瞧不起或者不尊重他人,那么,我不晓得你在书里究竟学到什么?」转过身移步。
他一呆。「又伶──」
「对了,」她回过头,「学长,你我都知道我们根本没有在交往,我已经觉得很累了,如果你不想最后变得太难看,请停止那种似是而非的误导行为。」她不希望再看到他无时无刻跟着她,或者跟同学聊她有多么「冷漠中带有婉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