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罡退位,隐居燕归寺,不再过问政事,无论荆柔如何劝说,也挽留不了他,为此,荆柔更加痛恨蒯蔷。
这个女人杀了她的大儿子,连做了鬼,都还能抢走她的丈夫!黎罡以前和她同住皇城,好歹她偶尔还能见上自己丈夫一面,如今他却连住都不愿与她同住,这让她情何以堪?
原以为妖女已除即可得回夫君,却没想到只是她痴人说梦,蒯蔷到死都还拴着黎罡的心,他竟然宁愿选择陪个死人,也不愿多来抚慰她这个守了他多年的妻子的心!
黎焰掌治赤日国后,陆续颁订稳定民心的措施,并与邻近诸国通好,他虽不兴战,但也言明若道外侵绝不手软,因为他的坚决果敢及坦率认真的努力,逐步抚平人民因更替皇帝而产生的疑虑。
经过黎焰与韩震长谈后,赤日国将于近期再度举办一次婚礼,新娘子仍是韩涵,而赤日国却另补了一个新郎倌,那人就是七皇于黎灵。
“喂!怎么我总是沦为你的替身?”得到消息后,黎灵忿忿不平地采找黎焰理论,“上次你受伤陪她逛个花园是小事,但这次是发妻耶!你别太过分!”
“我明明记得你对帛臾公主颇为心仪,看在兄弟份上才给你这个机会,让你不但可以整日陪着美人儿,未来又能当一国之君,有何不好?怎地你不说声谢,还要怪我?”黎焰神情一贯慵懒。
“不是不愿,只是谁都知道韩涵喜欢的是你,你没法子娶人家就算了,又怎能硬将我们凑在一块?”
“女人都要用哄的,我知道你有这个本事,放心吧!你自己不也曾说过韩姑娘性子温婉可人、清丽雅致,配上我七皇兄如此英俊帅挺的人才,当真是一对郎才女貌的神仙眷属,感情是要靠培养的,别想得那么多。”
“我说不过你,你是皇帝我是臣,你说了就算,懒得与你费唇舌。”黎灵感慨道:“只是原先说是替你送行,没想到现在反成了你送我,当更世事难料。”
七皇兄是他最合得来的兄弟,这下要离开赤日国,他难免会有点不舍。黎焰神色顿时复杂地瞥视了黎灵一眼。
“喂!不用太想我,我会常常回来看你的,算起来,”黎灵掐指念念有词,“到了帛臾我要叫人多造些船才够我到处逛逛。”
黎焰不禁失笑。这人果真是他七皇兄,烦恼立即随即过,天下万事皆太平。
“若你当了皇帝,就算要航行七海也没人敢管,随时欢迎你回‘娘家’。”
黎灵白他一眼,“这样‘嫁’过去,摆明了是人宝,将连孩子都不能跟着我姓黎,我还得多费点儿神盘算盘算!”
“对了,还有一事。”黎灵难得正经,“有空多去瞧瞧我的小皇妹,你的小宁儿,这皇城里大概只有我还当她是个妹子,对她还记得偶尔互动,我若走了,她会更寂寞。”
蒯蔷一事后,九弟与宁儿的事情传遍整座皇城,尤其九弟在大婚前夕竟与自己虽无血缘关系,但名分上尚属兄妹的宁儿共度,实属胆大妄为!
事后九弟护着宁儿不让她受其牵连地将她暂时定罪入狱,更惹得皇太后闹了数回,人人都在臆测他是否会步上父王后尘毁在女人手上!
这段恋情闹得轰轰烈烈,但整座皇城除了皇太后与他这七皇兄外,没人胆敢过问。
黎焰敛起笑,目光深沉,他一直在逃避这个问题,他还没有想出一个好方法来安置宁儿。
他见过她几次,前几次她都恶狠狠地只想杀他,她恼极他用两人的情事逼怒母亲,落得自尽。
但自蒯蔷人土后,许是自知复仇无望,她索快绝了生念,不肯进食也不与人说话,自我封闭,落得他只能委请傅太医以针药方式帮她增强体力。
黎灵道:“自她母亲下葬后,我去看过她几次,她以前的性子只是冷若冰霜,对我还算会给点儿兄妹情面,至少眼中还看得到我这个人,但现在她那模样根本就是半生不死,不吃不喝、不言不笑,你虽派人盯着她不许她寻短,但她毫无求生念头,如此下去不死才怪!” 他以兄长的态度拍拍黎焰的肩头,别人怕九弟,当他是赤日国皇帝,他却只当他是兄弟,“你也不用在我面前掩饰,你爱宁儿,而且爱得很惨,只是为了蒯蔷的事、为了你现在的身份,你无法全心去爱她,你要考虑的事情太多。”
“清楚些,蒯蔷虽害死皇兄们,但那是她与父王上一代的仇怨,不能延至无辜的宁儿身上,你先在众人面前坏了她的名节,接着逼死她的娘亲,她若愈是真心爱你,便愈觉得大仇无以得报,深觉对不起亲生爹娘,除了一死又能如何自处?”
黎灵摇摇头续言,“宁儿若真的死了,你这一生始终要留个憾恨——没能将自己心爱的女人留在身边。真爱难寻呀!兄弟,有空多去哄哄你心爱的女人,管别人怎么想,自己开心才是最要紧的。”
七皇兄这番真言劝告,他不是不懂,面对宁儿该如何安置的问题,实在令他感到棘手啊!黎焰的眉间不禁微颦起来。
◆ ◆ ◆
黎焰摒退随侍来到懿蔷宫,蒯蔷一死,这座本来就安静的偌大宫殿显得更加死寂,甚至有点儿阴森。
蒯蔷死得并不名誉,母后本想拆了这座懿蔷宫,是他执意留下这儿,他了解宁儿,她没有安全感,对于不熟悉的地方更是抗拒,这儿虽是她母亲丧命之处,却也是她在皇城里最熟悉的地方。
但大多数向着母后的官娥都不愿留在懿蔷宫,甚至有人借机传出流肓说蒯蔷的恶灵压根儿没有离去,整日守在角落里等着索命复仇,这样的说法吓坏其他宫娥,到最后除了自小便人宫陪着宁儿的香藜丫头和一个管烧饭的伍婆婆外,没人肯留在这个鬼地方。
冷宁寝宫前,黎焰遇到傅太医,傅太医倾身恭迎,“微臣参见皇上。”
“她还好吗?”
“不好。”傅太医摇摇头,“她已多日不肯进食,身子太虚,气血不畅,营养不足,加上精神不佳,心神耗模过大,光靠外在针药着实无法补足她身子所需,微臣担心她如此下去捱不了几天,此外……”
他面露难色地续道:“微臣正想去找您,恰好在这儿遇上您,公主她……有了喜脉。”
闻言黎焰身子一震。
傅太医低语,“公主怀了您的龙胎,这个时候她更需补充腹中胎儿所需营养,加上要做娘的女人心情都会比较差,胃口不佳,但千万不能由着她如此消沉,否则对她和孩子都有危险。”
“我明白了。”黎焰点点头,“你先下去嘱咐厨子多熬几副安胎、宁神补气膳食,叫人端来懿蔷宫。”
“微臣道命。”
“还有,”傅太医离去前,黎焰加了句,“这事儿别宜扬出去,尤其是皇太后那儿,别让她听到这消息。”
进了寝宫,香藜见着黎焰慌忙磕头请安,“奴婢叩见皇上。”
“先下去吧!”黎焰领首指示。
“皇上,”香藜淌着泪,“奴婢说这话逾了矩,但公主是奴婢自小陪着长大的,她现在这个样儿真叫人心疼,她闹着不肯吃东西,又不理人,倘若待会儿她对您有所不敬,您可别生她的气。”她说完话转身掩门离去,留下屋里一片死寂。
冷宁不在床上,黎焰寻了片刻才在傍着窗棂的贵妃躺椅上看到全身素缟,抱着藤蜷坐在椅上的冷宁,她纤小安静得仿佛只是一抹幽魂,随时会离他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