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我知道你最近很忙,一天到晚出国巡视工厂,留在台湾的时间不多。」他的午餐之约,元蔷,嫣然一笑。
元蔷是李氏千金的手帕交。去年他和李氏的相亲宴破局之后,元蔷从李小姐的口中听说了,突然对他感兴趣起来。郎祥中一听女方开口说要认识,哪还有迟疑的?忙不迭就撮合起来。
郎霈的心态就当作多交一个朋友,没什么不好的。总之,四个月下来,两人吃饭、聊天、看展览,不愠不火,说不上惊涛骇浪,一切还算平顺。
或许就这样定下来也好,三十一岁,也该是时候了。元蔷是个不错的对象,优雅世故。最重要的是,他不爱她,她也不爱他,这是最完美的。两个成年男女都知道自己要什么,不谈情不扯爱,没有水深火热、生离死别,将来无论如何都不会有人痛苦。
不过,她的身材若再高一些就好了,头发再长一点,脸颊再瘦一些,鼻子再挺一点,眼睛再顽皮伶俐一些,就像……
「铃当?」他猛然站起来。
「谁?你看到谁了?」元蔷愕然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
他盯着玻璃窗外的人行道好一会儿。
「不,我以为……没事,我看错了。」他缓缓坐下来。
那道纤细娇娜的倩影再度闪过。真的是她!
郎霈陡然推开椅子,大步踏出餐厅外。
行人如织,那抹鲜红的人影如一颗引诱马儿前进的苹果,时而出现,时而隐没。携家带眷出来采办年货的家庭极多,他无法奔跑。
她的外型和以前有些改变,然而,方才的惊鸿一瞥,他立刻认出了她来。
郎霈排开两个挡在他们之间的情侣——不见了?她去了哪里?或者,他终究是认错人了?
他站在路中间张望,蓦然间,眼角余光瞥见一丝弯进小巷的红影。
「铃当!」他飞快赶过去。
人影就在前方。闪过一轮卸货的小卡车,他猛然拉住她。
纤影讶然回头。
「啊,是你,真巧。」凌苳眨了眨眼,笑颜灿然如花。
真的是她……
全世界彷佛都消失了。
她变美了。穿着打扮都不像以前那种青春路线。她穿着一袭红色太空棉短大衣,领口镶着一圈粉色毛边,下半身穿着一件同色系宽筒长裤,软丝的质料让她的每一步犹如舞在红色云雾里。她猫样的眼神含着浅笑,精致淡妆似极了从海报里走下来的模特儿。
她不是应该在日本吗?郎霈慢慢松开她的腕,真正将她拦下之后,他反而不知该说什么。
「好久不见,你好吗?」
「我很好,谢谢。」凌苳瞄了瞄腕表,换上一抹歉意的笑颜。「不好意思,我正在赶时间,下次有机会再请你吃个便饭。」
什么?她就这样走了?他连忙再将她拉住。
「郎霈,你还有事?」凌苳回头,美眸中含着问号。
这不是郎霈预期的反应。她不是应该开心地同他叙别来心情吗?不是应该委屈地骂他怎么都不和她联络吗?可是她的眼中却没有丝毫兴奋之情,顶多就是一丝看见老朋友的礼貌。
这样的凌苳,不是他记忆中的那一个。
「……我以为你去了日本。」他终于找到一句话。
「我回来过农历新年,顺便给碧雅上炷香。」她连看表的动作都美得像一尊瓷娃娃。「不好意思,我另外和朋友约了时间,真的快迟到了,我们改天再聊,bye?」
然后,她就这样走了。
郎霈怔在原地,完全措手不及。
她真的变了……当然,她应该变的。他还记得八个月前,她是在何等伤心的情况下离开的。这世上,本来就没有谁会为谁伤心一生一世。
他只是没预料到,她能变得如此之快。才八个月而已……
也好,看来她的生命没有他也过得非常愉快,他不必再为她担心了。
她的背影消失在下一个弯角,萧瑟的风吹走最后一丝红彩。十余年来最冷的一季冬,今天,又更加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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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嚏——捶死你、捶死你、捶死你!你这个不忠的混蛋!看我的夺命剪刀脚!啊嚏——」
青雅打了个呵欠,无趣地转着电视遥控器。
「不忠这个词好像在男朋友或丈夫的身上才用得到。」
凌苳从床上翻身坐起,被她凌虐了半天的趴趴熊奄奄一息,只剩下半条命。
「统统一样啦!我才刚回国,竟然就撞见他跟野女人卿卿我我地坐在餐厅里吃饭。郎霈,你好样的!啊嚏——」
砰砰砰!
干我什么事啊?被痛扁一顿的趴趴熊欲哭无泪。
「那个女人只是他『传言』中的女朋友而已,OK?」幸灾乐祸的青雅完全没有一丝同情心。
碧雅走了之后,她们两人同病相怜,反倒变成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什么传言?都已经登上杂志了,还叫传言吗?要不是那些八卦周刊乱写,我何必眼巴巴放下重要的客户赶回来?」她咬牙切齿,「本以为离开一阵子可以让他思念我一下,没想到他竟然给我姘上另一个女人,才八个月而已呢!男人的心都被狗吃了吗?」
「好吧!随便你,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依照我对郎霈的了解,哪天他若神经打结,觉得娶个不相干的女人也不错,说不定隔天两个人就去奏孟德尔颂了,不行不行,情势委实太过险峻。」凌苳抱起趴趴熊扑进被子里。
「不愧是凌苳姑娘,果然摸他脾气摸得很准。」青雅自叹不如。
只要想起下午的「不期而遇」,凌苳就一肚子气。
郎霈竟然一点都没变!他的眉毛依旧锐利如箭,五官依旧疏朗清俊,嘴角和眼角依旧一点纹路也没有。他只是静静站在那里,用那副深不见底的眼神盯视她,挺俊得让人心折。
郎霈并未为她憔悴或苍老。
「气人啊!枉费我刚到日本的时候天天为他以泪洗面,他这个死男人一点良心都没有!啊嚓——」砰砰砰砰砰!趴趴熊认命当她的受虐儿。
「这一次你有把握可以让他回心转意吗?」青雅是持保留态度啦!
「哼!为了测试他,我故意在街上跟他玩躲迷藏,幸好他自己知道好歹,懂得追上来,否则……嘿嘿嘿!」虎姑婆吃小孩前的阴笑也不过如此了。「虽然他隐藏得很好,但是我知道他对我还是放不下的,只要掌握了这一点,他还逃得出我的手掌心吗?哼哼!郎霈,本姑娘的耐心已经用完了,你就认命投降吧!哈哈哈哈——」
她仰头发出樱木花道式的狂笑。
好狰狞哦!青雅默默走出房去吃消夜。
郎霈,被激怒的女人是全世界最可怕的生物,现在,其中一只要去猎杀你了。在此致上最高的同情与怜悯,我相信你会需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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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之间,郎霈又走到哪里都看得见她了。
午休时间他来到员工休息室,想交代秘书几件公事,远远就听见一串清钤似的笑声。
「目前日本年轻女孩的圈子流行娃娃、玩偶这些可爱图样,其实只要画工精细一些,粉领族涂起来也不会太稚气。」
「你今天下午会留在店里吗?」已经有几名女同事打算预约了。
「如果你们想约今天,我当然在店里恭候大驾罗!」凌苳坐在一张长椅上,两只脚优雅地交错。「其实我们店里另一位美甲师也是正统科班出身……啊,大人出现了。不好意思,郎先生,我只是过来跟老朋友打个招呼,马上就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