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于自己能够处变不惊有丝诧异,明明他是如此地可怕,悍然的霸气总教人不由自主地屏息,然而这一刻她却只感受到一股莫名的感伤,好似他经历过什么哀伤的事情,间接地感染到她,渲染了她一身忧愁。
五时三刻,园子里的凄厉嘶喊再次响起。
一声声,一句句,总是教人想不透疯癫的话语中哀痛着什么,直到他的出现,终于解释了她的疑惑。
那双幽深的眸流转着不欲人知的一切,僵硬的身形,让人一眼便看出他的挣扎……
天,她自作聪明些什么?
孟离霜暗斥自己,可是双眸久久无法自他身上移开,索性就这么盯着他。
时间缓缓地流逝,拂面而来的夜风更为寒冽,然而两人都没有离去的意思。
累了,她靠在树旁缓缓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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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昨晚没有去,竟然爽约!”一道责备声伴着人影出现在房里。
孟离霜暗自压下意上心头的懊恼,她上床至今都还未满一个时辰。
“六爷。”她赶紧拉好身上的衣物,幸好她有和衣就寝的习惯,否则这下岂不穿帮。
“你好大的胆子。”
“六爷,这儿是下人房,您不该贸然……”
“我高兴上哪儿就上哪儿!”那张邪魅的俊脸此时正漾着气恼,凤眼不着痕迹地掩去其中的促狭,他昂藏的躯体伫立在床边,气势压迫着她。
“六爷,小的昨晚有去,在桑园外足足等到寅时才回来。”始作涌者似乎是她身前这个不讲理的男人。
“我等了好久,连个鬼影子也没看见。”宸炘控诉地盯着她。
是吗?她怀疑他压根儿连一步也没踏出迎宾楼。
孟离霜未作声,宸炘倒是自己先说话了。
“算了,横竖你是新来的,下不为例。”
他一副“这回就不与你计较”的态势,瞧得孟离霜不知该气抑或该恼。
“是,六爷。”
“不过,所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他话中有话。
“六爷的意思是……”她心中的警铃大作。
“我指派你一项新的工作,这次你可别再找其他理由虚晃过去,否则……哼哼!”其余话语虽未说出,但那双眸子乍现一丝嗜血。
那不是杀气,她一定是看错了。
眨了眨眼,把方才似乎看走眼的一幕抛诸脑后,她再抬眼只见他已恢复骄矜慵懒的无赖样。
“明白了?”他寻求她的回复。
“敢问六爷要小的办的事是哪桩?”
“时间到了我自然会告诉你。”啧,还满聪明的嘛!知道这是重点。
“可……”要是她有没有那个能力做到……
“你只要回答我你明白了。”娘儿们就是啰嗦。
孟离霜这下终于领会到六皇子有多度难缠及深藏不露,无可奈何,她也只有点头应允。“小的明白了。”
“这才像样嘛!”他笑着走离床边。
孟离霜趁这时将外衫罩上,七手八脚地套上长靴,仓促地将自己打理好。
他回过身,没想到她已经将自己“藏”得无懈可击。
“哎呀!这样太完美了,真不喜欢。”
“什么?”
“没什么,我总是喜欢说些言不由衷的话。”缓缓一笑,俊逸的脸庞散出收放自如的邪肆魅力。
唉,她还能说什么?
第二章
“阿离,过来、过来!”
孟离霜放下手中的抹布,朝外头呼唤着她的人走去。
这是今日第几回了?
“你是……”这些面孔陌生得几乎让她以为彼此从来没有见过,但是他们口中的热络好似他们已非泛泛之交。
她不会不懂他们的意思。
“你还记得我吧?”来者兴奋地指指自己,挤眉弄眼地想让这小子忆起他们曾经有过的接触。
“我这个人记性一向不大好……”她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佯装糊涂。
说穿了根本没印象。
“不记得我?我就是那日带你去领官服的人呀!记起来了吗?”
“好像有那么回事。”不过是说两句话,她哪会记得?
“这就对了嘛!早跟你说咱们认识的。”
是她的认知和别人不同抑或怎地?有关这个人的一切她完完全全都是由他口中得知的,这也算“相识”吗?
“那你这回又要我领官服去了吗?”她顺着他的话问道,不至于让彼此太尴尬。
她知道他们的意图,无非是想与她攀交情,借此讨些好处。虽然她什么也没有,奈何他们喜欢这样,那就这样吧!
“没!哪来那么多官服可领,身子至多也只有一个呀!”他说着自以为有趣的笑笑,心底正打主意如何在他身上谋些好处。
就要进入正题了。她太明白事情会如何发展,这桩戏码一个上午少说上演过七、八回——他会扯到六皇子吧?
“对了,听刘二说你现在跟着六爷,你还适应吧?”
“一样是服侍人,又有何适应不适应?”他们不清楚她的下场,她可不。
事情一开始她就很清楚,这一切是照着牧人里的指示,他要她进到宫里,她便进来了,虽然出乎意料地成了六爷身旁的人,然而她不会忘记的一点,那就是她应尽的本分。
打从跟随牧人里而行,她就有为他卖命的打算,她必须静静等待他的安排,少惹是非。
他到底在盘算些什么?她仍是无解。
不过这些人似乎存心找她麻烦,他们以为她有什么天大的本领,竟然可以在进宫第六晚便能服侍六皇子,想必她有什么管道或手段。
他们全都猜错了。
她不会想要飞黄腾达,若这是他们的打算,那她只能说他们打错如意算盘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毕竟能在六爷手边办事,地位就是不一样。”他眼中载满了憧憬,多想取而代之!
“对我来说并没有不同。”她眸光一闪。
太贪婪了。
如果这就是人的本性,那么人性至今她还真是看透了,攀炎附贵,阿谀谄媚,这就是人们汲汲营营的一切?
“阿离,你别装傻了,我就不相信……”
“我想,我该当差了,你不也是?”她睨着他,打定主意结束这场无意义的谈话,“我记得咱们是不该懈怠的。”
“你……”他的脸上掠过一丝恼怒,“算了,我先走了,你可别忘了我今儿个来找过你,别忘了我吴坚啊!”说着,人便往屋外走去。
原来他叫吴坚。孟离霜小脸上掠过一丝疲累。
“你还真是不懂得所谓的做人情唉!”
她一回首便迎上不知已偷听了多久的宸炘,她恭敬地欲向他行礼,“六爷。”
“毋须多礼,显得多生疏啊。”摆摆手,要她别在意那些无聊的礼数。
孟离霜也只好照做,安分地站在一旁。
宸炘睇了她一眼,真不明白她这样规规矩矩是为了什么?
他可是堂堂六皇子,她没必要这么疏离吧?老是躲得他远远的,仿佛要他不注意她的存在。
多少人得到这种机会不早巴过来了,岂会如此避嫌?难不成这正是她引人注目的手段吗?
唔!如果是,她倒表现得很成功,让他毫无所觉,以为是她天性淡然。
只希望他并没有想错,这项诱人的气质要是施展在另一个男人身上,成果想见不凡。
那双丹凤眼微眯,瞧她瞧出了趣味,他勾起唇瓣,“上次要你办的那件事,我考虑好了。”
“六爷请说。”
“我相信一点困难也没有,至少对你而言……”
真喜欢吊人胃口。她依然静默。
“持灯,今夜就由你来吧。”
“六爷只是要奴才持灯?”
她不笨。“是“只”要你持灯,但是,既然任务这么简单,对象当然可不能是个简单的人物,你说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