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你为我做件事。」过了—会儿之後,男爵缓慢地说。
「任何事都可以。」
「恐怕你不会喜欢!」
「那不重要。不论是什麽事情,我都会去做。」
「萝莉莱的画像……我想要把它拿上来这里,我才可以看着它。」他感到科雷握着他的手收紧了。「我知道你不会赞成。」
「我只是希望能了解——但是没关系,我会安排的。」
「我也希望你了解,」男爵叹口气。「但是,这是个无法解释的秘密。我希望有一天你或许能够自己发现。」
「秘密没有解开我也过得很好。」科雷不安地说。
男爵微笑着,仿佛很同情他。「我以前也曾经这麽认为过。」
「是什么改变了你?」
「我的梦,我不断梦到它们。她似乎回到我身边,一切都很好。我以前也做过那些梦,但是每当我醒来,它就消失了。现在……真是奇怪,但是,我真的感觉她就在附近。」
有片刻时间,他的脸上充满了年轻的神采,仿佛因为爱人的接近而散发着光芒。科雷看着他,「你说得好像还爱着她一样。」他低语。
「我全心全意地爱着她。我会一直爱她,直到我生命中的最后一刻,甚至以後……」
「但是她伤透了你的心,她抛弃你!」这是抗议的呐喊。
「是我不应该让她抛下我。我试着寻找过她,但是后来绝望地放弃了。我现在知道那么做是错的。我应该找遍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我应该找到她,求她当着我的面告诉我,她不再爱我了。如果真是那样,那麽,在我们之间所发生过的事情都是笑话了。但我不相信她会说出那件话。」
科雷惊讶地发现男爵虚弱的身躯下,居然仍有如此强烈的感情。那股力量似乎由他体内源源不绝地流出来,经由握住科雷的手和他沟通。科雷突然起身在房内来回踱步,试着藉由走动来驱散一直困扰着他的陌生感觉。男爵的话深深地震撼了他。这位他一直景仰的男人,怎麽可以追着一个女人,求她回到他身边呢?
他看见男爵用阴暗的眼神看着他,便又将注意力转回他身上。「我最担心的就是你,你令我想到我父亲。他是位了不起的人,但却非常固执。他的生活被他的自尊心所主宰,我不认为他曾经享受过任何事情,他尤其不注重感情生活。」
「希望我没有那麽极端,」科雷试着轻声地说:「但是,我认为一个男人应该保持他的自尊心。没有了自尊,他还剩下什麽?」
「他会拥有爱,」男爵温柔地回答。「自尊一直是我们家族的灾祸,或许有一天,你的快乐将维系在一个女人的感情上,千万别像我一样让它溜走。」
「我的快乐永远也不会由女人来决定。」科雷坚定地说。
「那么,愿上帝保佑你……」他疲惫地说。「你的生活将会非常空虚。」
科雷有种奇特的感觉。男爵说话时,他似乎也听到萝莉数天前对他所说的话:「那麽,我很同情你,因为你什麽也不懂。」他心里想着,这两个人话中的相似处不过是项巧合罢了,但是,老人和年轻女人显然有着同样的想法。这个念头使他畏惧。
他嘶哑地问:「你呢?你的爱人给了你一生的幸福吗?」
「爱情并不保证这种事,」男爵近乎严厉地说。「它会给你片刻的光明,或许更多,也或许……光是一刹那就足以持续到永恒了。这样就足够了。」
男爵再次闭上双眼。科雷一直待在那里,直到确定男爵已经入睡,他才站起来走到窗户边,探头出去呼吸夜晚温暖的空气。下方传来峡谷中空气的流动声,不断地重复着,然後又渐渐消失沉寂。在黑暗之中,它们有一种怪诞的特质。爱幻想的人很可能因此而相信传说,科雷这麽告诉自己。但是,那只是回音罢了,除此之外什麽也不是。
他发现自己困难地呼吸着,抓着窗棂的手指关节都泛白了。他的心快速地跳动着,仿佛在警告他一样。他把这种思绪抛在一边,不明白自己今晚怎麽会陷入此种错觉之中。
他是在狂怒之下才开口问男爵最後那个尖刻的问题。那个女人弃男爵而去……现在,他的思绪不安地转到另外一个女人身上。她毫无预警地进入城堡,打扰他平静的心灵……男爵已证明了毁灭性的爱情可以使一个男人变得如何,而科雷绝不会拿自己的命运来冒险。但是……从来没有一个女人像萝莉这样令他不安、狂乱,她令他失去平日的理性,找许多籍口将她留在这里、邀她出去。她太常在他的脑海中出现了。
最近,他对她有种不可思议的猜疑。男爵那句:「我真的感觉到她就在附近。」使得科雷更加慌乱不安。如果他的怀疑证实无误,那麽他就更有理由要她远离爷爷了。
他走回床边,看着这位精疲力尽的老人。现在,身旁没有其他人,於是,他让自己表现出内心的温柔。他所有的爱,以及具保护性的本质全都流露在他的声音之中。「你会得到平静的。没有任何事情或任何人会来打扰你。我保证。」
次晨,他叫烈德帮他搬移画像。「你怎麽这麽久才来?」烈德终於进入接待室後,科雷问他。
「我到楼上看爷爷。」
「我希望只有你一个人去看他。」
「是,用不着担心。你对这件事已经表明得很清楚了。」他抬头看着画像上萝莉莱的脸庞,她那似笑非笑的表情……「贺斯是对的,」他沉思地说:「她是像她。」
「那就记住我的警告,」科雷简短地说:「别再继续当受惑者了。」
「我是吗?」烈德戏谑地问。「事情似乎不是这样子的喔!」
「难道不是她引诱你,你才爱上她的?她根本一直在利用你。想想看,在她发现你不肯做她要你做的事情时,发生了什麽事?」
烈德微笑着说:「我被揍了……嗯,这是有史以来第一次。我想是我自找的。但是你亲眼看到,我昨晚已经和她和好了。我们现在是很好的朋友。失望的大概只有汉娜,她都快安排婚礼的日期了。」
「你是在告诉我,你并不是认真的?」科雷缓缓地问。
烈德耸耸肩。「不比以前认真。你是知道我的,她让这个夏天不那么沉闷。我是在寻求娱乐。」
「这就是你娱乐的方法?玩弄女人的感情?要是……她是认真的呢?」
烈德怪异地看了他一眼。「亲爱的大哥,你误会了。萝莉从来没有对我认真过,我们两人都知道游戏规则,只有你不知道。我所说的娱乐指的是你。明明迷她迷得要死,却试着假装、否认。」
科雷脸色发白,但仍试着以稳定的语调说话:「我认为你疯了,我向你保证,我一点危险也没有!」
烈德顽皮地抬头看向画中的船员。「我想,他在淹死前,也和你有同样的想法。对了,你叫我来干嘛?」
「这不重要了,」科雷带他离开房间。「我改变主意了。」
那天稍晚,科雷才叫仆人帮忙移动画像。
第七章
嘉年华会当晚,萝莉才发现她有多么想要出去。她的脚已经大有进步,所以她决定今晚改用手杖而不用拐杖。
还好她带了她唯一一件昂贵的衣服来。这蓝绿色的丝质礼服,以及及地的天鹅绒连帽斗篷是安娜送给她的最后一件礼物,虽然萝莉觉得它太「夸张」,安娜还是不理会她的抗议买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