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着她,好一会儿,才耸了耸肩,嘴角现出一丝微笑。
“也许,”
她格格笑起来,友善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别一副孤独守林人的样子,伙计,哪怕是最有能耐的人也会遇上这种事情,就比方说我吧,我热恋失恋过十几回啦,这颗可怜的心也不知道碎过多少次。说句实话,朋友,爱情就是陷井!”
杰狄朗声大笑,这是阿西莉离开他之后,他第一次笑得这么开心。
“要我提些忠告吗,朋友?”
杰狄望着她,久久没有吱声。他每天都从艾斯那里得到忠告,因此很怀疑她还能说出什么新东西。
“追她,”这褐发女郎接着说,并不理睬他的沉默,“据我的经验,要是她值得让你心碎,她也就值得让你花点心思。”
“我不能追她。”他说,同时很惊奇自己居然跟一个几乎并不认识的女人谈论起这种个人话题。
“为什么不能?”
“因为没什么好处。”
“为什么没有好处?”
“因为她不会跟我回来——她要干活。”
“就为这个?等她干完活,若是她不回来就绑架她。”
“没用。我一转身,她又会走。她签了契约。”他不快地说。
“那么,”克蕾茜逻辑分明地说,“等她的契约到期,就把她绑回来,拖回来。”
“到那时我就用不着拖她回来了——她说过契约一到期她就回来。”
克蕾茜仰脸看着他,好象他有点儿痴呆。
“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好说的?要是她契约到期就回来,你为什么还这么垂头丧气?”
“因为要是她爱我,她就会忘掉那些契约现在就跟我在一起。”
“这就是男人说的话!”克蕾茜叫道,很厌恶地摇了摇头。“你难道就没想过契约对女人很重要?何况婚姻也是一种契约!要是你娶了她,而她却背弃契约离家出走,你会怎么想?”
杰狄瞧着她,感到很窘迫。
“我从来没想过这种事。”他缓缓地说。
“男人啊,”这褐发女郎厌恶地偏开头。她的目光越过他的肩头,看见琼妮坐在布莱克旁边,正瞅着她。“看来你的朋友对你很不满意。”
“哪个朋友?”杰狄问。他正忙于思索她适才的那番言论。
“琼妮。”
杰狄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看见了琼妮,她的脸蛋因为气愤涨得通红,蓝色的眼睛里冒着怒火。他避开了那目光,怀着歉意俯视克蕾茜惊奇的双眼。
“她看上去很不快活,是吧?”他说。
“对。”
乐队这时休息十分钟,于是杰狄和克蕾茜走回桌旁。
“谢谢你陪我跳舞,杰狄。”她朝他微微一笑,摸了摸他的胳膊。“我还以为不会有这种事呢。要是你心情好的话,来找我吧。”
杰狄报以微笑,多少因为她那友善的关心而感到了一些安慰。
不待他答复,她就转过身,把巴德拉了起来。
“来吧,牛仔,咱们去泳池那边玩玩。”说着,她拉住巴德朝泳池那边的桌子走去,撇下杰狄独自应付艾斯和琼妮。
艾斯满脸微笑,对杰狄的举动表示赞同。可是琼妮却迫不及待地要告诉他,她对他与那个诡计多端的褐头发女招待跳舞是怎么看的?
她砰的一声坐过他身边的椅子里,两手支在桌子上。
“杰狄·麦考罗,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她质问,蓝眼睛死盯住他。
“喝啤酒,想我自己的生意啊。”他坦然地说道,将长颈酒瓶举到唇边。
“哼!”她不屑地嘲讽道,“几分钟前你可没喝啤酒,而是在舞池里把克蕾茜?亨德里克斯搂得紧紧的!”
杰狄叹了一口气,又将酒瓶放回到桌上。
“我并没有搂地。”他刚开口,就被琼妮打断了。
“可是从我坐的这个位置看,就是这么回事!我真不明白你,杰狄,你拥有了阿西莉,却还要去哄骗其它人——”
“我并未拥有阿西莉!”杰狄厉声打断她,面孔变得严肃起来,深色的眼睛毫不退让地迎向琼妮那蓝色的凝视。
“再过几个月你就会拥有!”
“我当然会!”杰狄的声音里充满了苦涩。“你真以为她回到纽约后,还会回爱达荷来跟一个牧场主一块儿过?她在那座城市里要什么有什么,而那些东西我连想都没法想,你清楚这一点。一旦她有机会将我给予她的一切与纽约那奢华的生活作比较,她就不会回来了。”
琼妮热泪盈眶,伸出手去摸他的胳膊。
“事情并非如此,杰狄,她爱你。我知道她爱你。她想跟你一块生活。对她重要的是你,而不是海市蜃楼。”
“对,说得对。”杰秋并不相信她。可是,天哪,他多么想相信她啊。
他忽然缩回胳膊。他从好朋友那儿得到的已经够多了。
“晚安,琼妮,艾斯。”
两个人根绝望地坐在桌子分,眼见他大步穿过人群跨出门洞消失于夜幕中,孤孤单单一个人。
又过了好几个礼拜。一到周末夜晚,杰狄就跟艾斯和其它打工仔一道去“蓝色美洲豹”喝酒,但他不再跳舞,克蕾首满含柔情地逗他,他感谢她的关心,但仅此而已。
一个礼拜六的晚上,快到午夜的时候,他喝了半瓶威士忌,正心不在焉地看着一部电影,这时从厨房传来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把他从昏昏沉沉中惊醒过来。他推开躺椅,穿着袜子走进厨房。三日未理的胡须爬满了他的面颊,每天回到家都累得要命,连澡都懒得洗,因此牛仔裤自膝盖以下结着硬泥,羊毛衫上也粘着斑点。
“喂,”他朝话筒哼了一声。没人响应。他很不耐烦地又哼了一声:“喂?”
“喂,杰狄。”
阿西莉微弱沙哑的声音顺着电话线轻轻传了过来,他立刻双膝发软。他伸手扶着墙一前额顶在胳膊上。
“阿西莉。”他的声音充满了久别后的渴望和痛苦。
阿西莉欣慰得几乎要哭出声来。至少他没有为难她。
“你好吗?”地紧紧揪着电话线,好不容易才说出这句话。
“我好吗?”他神情木然地自问,依然陷于震惊中,无法对她撒谎。“不好。不过稍好了些。你呢?”
“不好。不过也稍好了些。”她答道。
“你在哪里?”他开始恢复神志,想起了导致他们分离的种种分歧。
“我在巴巴多斯。”
“巴巴多斯!那离纽约可远啊!”还有爱达荷,他默默补上一句。
“是的,我知道。”阿西莉答道。他那深沉的声音让她想起了他的暗色的脸和眼睛,还有摸上去像粗绸一般的厚厚的头发。她闭上眼睛。想象他的高大宽肩的身躯和紧皱的浓眉。她多么想用指尖把那浓眉抚平啊。
“你在那边干什么?”
“当泳装、海滩装和便鞋的模特儿”
“哦。”
“杰狄,”她轻声说,所有的伪装都荡然无存,声音因为流泪而颤抖,“我好想你。”
“天啊,宝贝儿,”他痛楚地说,眼睛因为渴望而瞇缝起来,“我也想你。回家来吧,孩子,现在就回来。赶下一趟班机——我去接你。”
“我当然想,可是我不能,还不能。”她这时已经哭了起来,话语不时被抽泣打断。
“为什么不能?”他问,声音因为痛苦而变得沙哑。
“你知道为什么不能。我说过要等那些契约到期。我不能毁约。”
“是啊,”杰狄无奈地叹息道,“我们又回到了原先的地方。你不想放弃你的生活,而我也不想放弃我的。僵持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