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西莉瞪着他,被他的话引起的想象吸引住了。她金色的眼睛变得温柔而明亮,丰满的嘴唇因为潜意识里的渴望而微微开启,目光落到了他的嘴上。
杰狄准确无误地读懂了她的想法。
“打住,别这样看着我,”他粗哑着嗓子说,“除非你想要我剥掉你的毛衣和牛仔裤,现在就摘你。”
阿西莉很震惊,她迎住他那火烫火烫的黑色目光,心里有点惊煌。“你病了,你不能。”
杰狄恨恨地骂了一句。“如果我现在是在临死前的床上就不要紧了。你让我这样燥热,如果我神志不清的话,我早就跟你做爱了。我告诉你——别取笑我。如果你一直这样看着我,弄不明白躺在我身子底下会是什么样子,那么我会展示给你看的。你懂吧?”
“我懂。”
“你真的懂?”杰狄扫过来谜似的一眼。“很高兴你能懂,因为连我都不相信自己能弄明白,为什么我非得想一个像你这样的人,一直想到头疼。”
阿西莉受了侮辱似地瞪着他。
“你的意思是——有个人像我!我犯了什么错?”
“从肉体上说,你没有错。你很完美。你有一个让我为了能看它一眼而万般头痛的身体,一张每一个男人梦寐以求的脸蛋,还有一个让男人联想到缎面和夏夜的嗓音。”
阿西莉浑身充满暖意。热气注入她的腹部甚至还往下移。他用他的语言迷住了他,她得费点劲才能听明白他在说些什么。
“那就错了吗?”
“不,没错,”他被激怒了,低吼道,“你剩余的部份错了!”
阿西莉茫然地瞪着他。“我剩余的部份?”
“正是,你剩余的部份。那部份住在纽约的高级公寓里,穿着貂皮大衣,戴着镶满钻戒的手表,隔上那么一年两年,就可以坐着飞机来来往往地去会朋友。”
他的讥讽对阿西莉来说简直是入骨三分。
“我原来告诉过你,我住的地方不是放荡的小巷,”她说,“而貂皮大衣和手表是我在那些公司做模特儿它们送我的礼物。”
杰狄瞪着她,一张严峻的脸令人费解。他又伤害了她。其实说白了,他刚才所描述的是他过去的未婚妻而不是阿西莉。卡拉不会只是为了看护他而整夜蜷缩在摇椅上。不,卡拉会赶下一班航班回到辉煌的灯火里去,去参加下一个酒会。他刚从越南带着疤脸拖着伤腿乘船归来的时候,她就是这样做的,那时候连大夫都不能保证他是否还能再走路。过了这么多年,他几乎想不起她的长相来了,可是她那毫不负责的冷酷的话语还深深铭刻在他的脑际:“我想你会明白,杰狄,没有哪个女人愿意和一个跛子生活在一起,我就做不到。徒劳的尝试只会使情况变得更糟。事不宜迟,咱俩吹吧。”接着她转身走出了房门,甩下伤痕累累的他,那创伤比弹片刻在他脸上和腿上的疤痕还要深。
“如果是我错了,我道歉。”他草草收场,黑色的目光从那双受伤的亮眼睛上收回来。
他一撑床站起来,然后脱他的牛仔裤。
“转过去。”他儒雅地说了一句。这时阿西莉还在继续盯着他,对他从怒容满面到一脸斯文的突然转变感到大惑不解。
她的视线落到他那双手上,只见它们正停在牛仔裤上面,大拇指钩到旧斜纹布面里边。
“哦!”
他冲着她一脸尴尬的红潮轻笑着,她飞快转过身去。
阿西莉听见斜纹布滑过皮肤的声音,还有拿东西盖住的沙沙声,随后就是弹簧床轻微的轧动声。
“你现在可以转过身来了。”
她定定地吸了一口气,使脸上的表情平静下来,才转过去面对着他,一看见他散在白枕套上的黑发和从宽阔的古铜色胸膛上垂下来的床单,她的心“咯”地动了一下。
“入睡以前你需要吃点药。”
这一番折腾似乎使他精疲力竭。阿西莉轻柔地拧了一块湿巾敷到他的太阳穴和前额上。
“你不必留下来。”他咕哝着,黑色的目光和她的交织在一起,她正向他弯下身来。他不能告诉她受人照顾是多么好的一件事。也不可能让她知道,当她把清凉的湿巾敷到他滚烫的皮肤上时,她那手的触摸有多么惬意。
“我知道,我想留。”她安静地说,一抹纤巧而温暖的笑意挂在唇边。
“你真的拥有一张我所见到过的最最漂亮的嘴。”他呢喃道。厚厚的睫毛困到一起,他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一阵连续的锤打声把阿西莉惊醒。阳光正透过窗户播撒在她的脸上。她不情愿地从摇椅中坐起来,因为颈部的一阵刺痛而退缩了一下,然后按按痛处,打了个呵欠,不得不承认,像一根麻花一样缩在椅子里睡觉并不是最舒服的过夜办法。
沉重的锤打声停了一会儿,接着又响起来。阿西莉意识到有人在门口。她一掀毯子从椅子上跳出来,匆忙穿过房间,走下围廊和扶梯。
一个瘦高个儿的牛仔正想再敲门,这会儿惊讶得大张着嘴,盯视着这个一把拽开门来的衣冠不整的妇人。只见她黑发垂肩,一张脸还没有上妆。金色的眼睛带着睡意而满含询问,松垂在紧身牛仔裤上的宽毛衣,衣上的色彩投映在眼里。一双小脚上涂得火红提亮的脚趾头偎依着凉冰冰的橡木地板。
“有什么事?”沙哑的嗓音悦耳地发问。
艾斯?兰根为杰狄做工头有十五年了,发现一个女人在他老板的房子里,简直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他很响地咽了一口口水,把帽子一脱,露出了稀少的灰头发。
“呃——我,嗯——你是谁?”他冒出一句,狼狈得把该有的礼貌全都给忘了。
“我是阿西莉·苔尔尼。”阿西莉回答,以同样的唐突回敬他。“你是谁?”
“本人叫艾斯,夫人,艾斯?兰根。我是这儿的工头。”
“哦,我明白。”阿西莉回答。
这两个人站在那儿互相盯现了好一会儿。
“我猜你大概是斯蒂芬妮小姐的一位朋友?”
“我恐怕不认识什么斯蒂芬妮小姐。哦,她是杰狄的妹妹?”看见艾斯肯定地点点头,阿西莉摇头说,“不,我不认识她,我是琼妮的朋友。”
“哦。”没有一样是艾斯觉得对劲的,他决定另辟蹊径。
“呃——我想找老板——”
“如果你指的是杰狄,他现在病了,不能受打扰。”阿西莉回答,抱起双臂抵御凉风。
“他病了,是叫他怎么病了?”
“有点发烧,显然旧病复发。琼妮说这病是他在越南染上的。”“如果他发高烧并且有些神志不清的话,那就算了。”艾斯知趣地说,饶有兴趣地看着阿西莉。“好吧。我想我该回去接着干活了。杰狄醒来的时候,你就告诉他说我和那些小伙子会给他撑着事儿,直到他病好了。”
“我会告诉他的,”阿西莉冲这瘦高个儿牛仔笑了笑,动手关门。
“你是琼妮的朋友,嗯?”好奇的艾斯忍不住来一番最后的探察。
“对,大学时代的朋友。”阿西莉一边微笑着回答,一边轻轻关上门。“再见。”
“再见。”艾斯只好放弃探问,重重地踏过走廊,走下台阶,走到那条铺雪的小路上。
阿西莉关上门,拉开透明窗纱朝窗外凝视,看见那个瘦长的身影慢慢向牛仔们居住的小木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