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根心底边轻蔑哼气,边出了声音,“这位爷!莫说金根儿压报记不住您两老是在何时到咱们客栈里过的夜,可就算真记着了,咱们店里从没容人向咱们反应在这儿掉了东西或拾到东西的,金根儿着实不知如何帮您寻物。”
“小二哥记不起咱们老俩口也是正常的事,”佯装着老头儿的于昊压低噪音和那对精神奕奕的阵光,“只因那时您净忙着要应付那堆由燕京城来捉一对赶尸父女的官爷。”
“是那时候?”金根拍拍额头,“若真如此那就有可能了,那天咱们店里乱成一团,一个柴房、一个茅房全让那些穿白皂靴的给捣毁了,后院一团子糟,住客们个个如惊弓之鸟躲的躲、藏的藏,连咱们掌柜的都吓在柜抬下净打哆嗦……”
“小二哥!”听了半天不相干的话,甘蔷丝再也忍不住了,她自于昊肩膀上探出了头,“不知到最后那赶尸的甘老爹可有事?”
“提起那姓甘的胖子,”金根换上一脸佩服,“也不知打哪儿来的,咱们原还当他只是个赶尸道士罢了,没想到还真是个厉害人物呢!那些白皂靴的明明已将他给团团围住了,他竟有本事指天唤雨,手摆成风,喝斥惊雷,在狂风骤雨暴雷之际硬是扛着个尸体在众人面前遁没了影!”
尸体?甘蔷丝忍着笑,没想到爹倒尽责,逃命归逃命,可没忘了那还没赶回家的小三!
“见甘胖子脱了困,那姓丛的头儿可恼极了,将姓甘的两父女贴了告示悬赏,这会儿,咱们店门外还贴着他们的画像呢!”
甘蔷丝躲在于吴身后双手掐着他肩头颤笑。哎呀呀!生平头遭成了官府悬了花红的逃犯,这回可真是出名了,只不知……她歪着头思量,不知那画工将她画成什么德行?待会儿走前可得记得去瞧瞧!
立于她身前的于昊可没她的好心情,他紧锁着眉头再问:“官爷没捉到人,想来他们的包袱行李一定是被官差给带回去了?”
“是呀!”金根点点头,有些不解何以这对老夫妻会对那姓甘的赶尸父女这么关心。
“包袱拿走不打紧,”她酡着艟,踮高脚尖在于昊耳畔低语,“你娘送的那件兜儿,那天没在包袱里,是挂在后院竹竿上晒太阳的。”
金根瞧着眼前一幕,全身遍起疙瘩,他听不见她究竟和老头儿说了什么,可光瞧那模样上个年过半百的老太婆竟同个苴蔻少女般在情人耳畔烧红着脸低语,全然不在乎眼前还有外人。
这样的场景若发生在一对年轻佳偶身上,他可能还会觉得赏心悦目,可……在一对垂垂老矣的老翁、老婆子身上瞧见?
金根只想大喊我的妈嗷!
“那么,小二哥,”眼前老头儿却像是极习惯老妻动作般不改脸色,“负责打扫后院的是哪位?’,
入夜前,两人终于得回那件淡蓝色绣有一对戏水鸳鸯的肚兜。
手上拿着肚兜,甘蔷丝总算承认这男人要比她聪明多了。
“你怎么会知道那打扫后院的马二娘不会扔了这兜儿,且还拿去自个儿穿?”
于昊从她手上扯回肚兜,没打算再让这么重要的东西放在这丫头手上,他冷冷地哼了一声,“因为这兜儿是我娘绣的,忠义庄于夫人手工是出了名的。她做的东西向来精致,再加上那马二娘是负责收拾院落的,肯定惜物,自然不会扔了它,几日后见无人认领便自做主张纳为已有了。”
他低头看了眼肚兜,摇播头声音净是轻蔑,“如此出尘的鸳鸯绣工竟被人画成了蛐蛐儿,甘姐姐够本事。”
“你管我是鸳鸯还是蛐蛐儿!”她嘟着嘴想夺回肚兜,他却不许,“东西还我,这是你娘送我的!’,
“想要兜儿我可以再帮你买个百件,但这件,”他摇摇头,“却不行!”
“为……”甘蔷丝的问句停留在空气中,因为她巳见着于昊自鸳鸯头顶撕裂了肚兜,她还不及反应,只见他由那撕毁的布帛间抽出一只以特殊膜套胶里着的东西。
“这是什么?”好奇心盖过了生气,她眼巴巴地环着他想看清楚东西,却徒劳无功。
“这就是那天你会被我搜身的原因,”他睇她一眼,“也是我这趟要上燕京的任务。”
“原来这兜儿里头还塞了层东西,”她嘟嘟哝哝,“难怪我总觉得这兜儿厚得离奇,穿着总有些怪怪的!”
“我娘用的这着棋还真是险,”于昊觑着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幸好是碰上了胸前只有小笼包又粗枝大叶的你,若是旁的姑娘,怕早发觉了!”
“死小五!”甘蔷丝咒骂着,抬起手还未击下已让他一把擒住,他捉住她的手难得不带嘲佞一脸认真。
“谢谢!”他突然冒出一句。
见对方说得诚意,甘蔷丝反倒有些不好煮思,她讷讷然抽回手,“没什么好谢的,我只是在帮我爹,我爹说过那些什么厂什么卫的全不是好东西,既然你们忠义庄敢与之为敌那肯定就是好人,我当然该帮好人,还有……”
她的话被于昊打断,“你当我是在谢你帮我们运送出这只密函吗!”他收回认真换上漫不经心的坏笑,“我只是在谢你的小笼包,它让我在日后择妻时,标准里多添了道重要关卡。”
“死小五!死于昊!我今日若不捶死你,姐姐就不姓甘了!”
“不姓甘!”他吱了声,轻易避过她的粉拳,“是打着念头想姓于吗!这么蠢的丫头会坏了于家优良血统,你就算捶死了我,我也没法子同意!”
街头上,众人只见一个花白着发的老太婆猛追打着一名老翁,那模样倒像是年轻男女亲呢玩闹,让人禁不住打心底漾起了笑意。
追闹中两人没注意到不远处有个透着玄思的鹰眼注视着两人。
* * *
夜里下了场豪雨,雨丝滴滴答答砸响在屋檐上,睡在客栈二楼房里地铺上的于昊却了无睡意,他转过身,视线忍不住再度滑回睡在床上的甘蔷丝。
睡前两人均已卸了伪装,这会儿脸颊嫩若蔷薇,毫无防备酣睡得孩子似的女娃已微微起了鼾音。
真有她的,于昊忍不住想叹气,和个少壮男子共睡一室还能睡得如此理直气壮,她当真一点都不怕血气方刚的他会起了坏心?
她当真以为向来只会在言语上奚落她的他,真没将她的存在当回事?
事情究竟是怎么发生的他也不清楚,只知道爱情来得如此措丰不及,当他意识到这原先只当他是个僵尸耍弄的女孩,竟已在不知觉间在他心底烙下印时,他已然抽身不及!
离开淮安村前,娇柔的李丹妤红着脸旁敲侧击向他吐露了爱意,他却只是冷冷然毫无所动,只因他心底早有了个和别的男人订了婚约的蠢蠢赶尸女!
只是依这丫头憨直的性子,对于他的心事肯定毫无知悉,否则她一定会狂笑不已的。
如果他们不是在这种情况下认识的就好,那么他就不会因着有要务在身而不得不放弃这让他生平首次心动的小女人。
他不在乎她有几个未婚夫,这丫头天真得可以,他只需耗点小伎俩便能哄住她,但这会儿他身上还有重要任务,且前途危险重重,他怎能将这憨丫头硬留在身边?
原先没让她走,他可以归咎于是因为还没找着证物,这会儿,东西已在他怀里了,那么,他何以还是松不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