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莹从来不刻意去结交任何朋友,她只是静静的做着自己该做的事。不过当然还是有例外的时候,身为知名医院的接班人,又在医学界负有盛名,这样的人就算再无心交际,也难免会有身不由已的时候。
流莹如同往常一般的坐在办公室内,她应该不浪费光阴的在最短的时间内批阅完文件,然后再听取各科主任的建议与研讨心得的,然而此刻她手里拿着笔,文件摊在桌上,一颗心却想着那个她意外救起,来历不明又冷漠的病人。
昨天下午,她补齐了足够两人吃上三、四天的食物分量。每次她出现时,他总会紧绷神经、提高警觉,直到确定是她之后,才让自己放松些许。
一般人其实不会注意到这么多的,但谁叫她是个学医的人,对人体的变化本来就比较敏感,再加上她自身对周遭的敏锐度,叫她想不察觉都难。后来,她刻意在屋内走动或者不掩上他的房门,让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并熟悉自己的存在,让他不必时时刻刻提神注意,担心她会做出不利于他的事。
两三天下来,总算稍有成果,而他伤势复原的情况也算不错。幸好她家里有一套足以应付重伤开刀所需的物品及药物,否则她就得带他到医院来进行医疗了不过她可以肯定她绝对不会同意上医院的。
“我姓严,流水的流,晶莹剔透的莹,严流莹。我的朋友都直接叫我莹,我的病人叫我‘严医师’,至于你想怎么称呼我,随你自己的意思。你呢?可不可以告诉我我该怎么称呼你?或者你想我怎么称呼你?我总不能就叫你‘喂’吧,那好象对你不太礼貌。”第三度共餐,她问得无害且带点恳求。
“多认识我一分,只会为你多带来一分危险。”他的回答依然淡漠,只是已不象初时般,带着提防与微微的敌意,他不相信她看不出来他并非善类。
“但是我已经认识你了不是吗?”她的语气与表情不变如初,半开玩笑的加了一句。“如果会惹上什么麻烦,那也是应该的,我救了你不是吗?所以你这个麻烦是我自己找来的,而不是你带来的。”
“为了一个陌生人而冒着可能丢掉性命的危险,值得吗?”他嘲弄的反问。
“我没想过这么多。”流莹老实的回答,果然换来他一副不以为然的神色,然而她接下来的话却敲动了他木然的反应。“做任何事之前你都会先把一切考虑周全,确定只会对自己好时才会去做吗?当我看到你的时候,不管你会不会对我不利,我心里都只有一个念头我要你活得好好的,我只想救你。”
“你……”他怔了好半晌,几乎再也维持不住一向冷然的表情。为……为什么?她是太无知,或者太自信了?“你不怕我反而伤了你吗?”他勉强反问。
流莹却笑了,“如果你觉得伤了我才能保护你自己的话,我等你出手。”
几乎是在她话落的同时,他便已持枪指向她的心口。她静静的任他指着,身体未动分毫,神色依旧婉约。
“你不害怕、不担心吗?”
“我说过,我要你活得好好外只想救你。”她语带深意。
尚来不及分辨安全与不安全时,他已经成了她关心的人了。
他再度愕然,眼神闪动了一下,然后缓缓收起枪。
“你对任何一个陌生人都这么信任吗?”他的口气像是极不甘愿的。
流莹第一次在他回应的语调里找到一点属于“人”的温暖。
“那可不一定!”她为了这个发现而开心不已。“算了,先吃吧,不然饭菜凉了就不好吃了。”她招呼他动筷子。
“莹,原人浩。”
他突来的低语让她一怔,这回换他笑了,也许笑容不若平常人一般的自然与单纯,但自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冷硬气质的确柔和了。
异样的气氛蓦地侵入,流莹猛然字沉思中惊醒,迅疾的反射动作堪堪闪过来者的攻击。
“彤!”
全世界会用这种方式和她打招呼的只有一个人,在躲开的同时,她立刻就辨出了来人的身分,而对方果然不负所望的传来一阵轻笑。
“莹,你不专心哦,竟然在上班时发呆。”影彤非常不客气的轻巧一跃,坐进了流莹因闪躲而离开的座位。
流莹回头看了看门,咦,没有人呀!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靖放你一个人单独行动?”看着眼前益发娇俏的美丽小女人,不能怪她会这么问,谁教她们这几对一个个像是离不开对方似的,在经历过差点生离死别的场面之后,顿时像得了道似的将“当下即行”的真谛实践个彻底,再不浪费一点能和彼此相守的时光。
唯一例外的大概就属洁幽和向炜了,也难怪向大公子常常要哀怨的感叹了,谁叫他的未婚妻对他的“苦难”从来没有任何同情呢!
“靖有公事先到台北分公司处理,我就过来找你拉!”她笑得甜甜的。
“恩”流莹煞有其事的点点头。“难得你还记得我耶,我应该先感动得‘痛哭流涕’一番,以示欢迎。”
“感动可以,痛哭流涕倒是可以免了。”影彤也摆出一副正经面孔回答。
“算了,我认输。”论起整人与作戏的本领,她自认不是影彤的对手。
“好。”果然影彤一脸得意。
流莹无奈的摇头,心情却因为好友的来访而变得轻松。
“你这么一趟跑来,不是只要我感动而已吧?”
“当然不是。”她严肃的回答,“还要请问一下严大医师有没有空和可怜、被抛弃的我一起吃顿可口的晚餐?”
可怜?!被抛弃?!流莹刚喝下去的茶差点当场吐了出来,这话要是被冷靖恺听到,他不抗议个半死才怪。
“你确定你刚才说的话是真的?”一阵熟悉的声音介入,影彤差点跌下椅子。
呵,她还没开始反驳呢,果然就有人先声讨了。流莹好笑的看着影彤瞬息万变的反应,哇,一气呵成!
“靖!”不由分说,她奔入了来人的怀抱。
他先是万分柔情的搂了一下怀中的人儿,接着不容她“混”过去的与她正眼相对。
“刚才的话,你是不是该重复一下呢?”
“呃……没有啦,没有什么,莹,我没说什么喔!”她赶紧回头寻求帮手,拼命打暗号。
“当然没有什么。”流莹从善如流的道,但是脸上那抹笑却充分表达了,“我说谎”。
她赶紧带开话题。“靖,怎么这么快就来了?你不是有事要处理吗?”
“我要是不来,不就有人要说她可怜、又被抛弃了吗?”他凝视着怀中的佳人,一脸了然地问。
“我……我……好嘛,人家说错话了……”影彤低头招认。
全天下能让影彤这么乖的认错坦白的,除了冷靖恺,不作第二人想。
“你呀……”对这个他爱逾生命的小女人,他终究只能无奈地搂搂她,习惯她小小的任性与恶作剧。
瞧他们两个,像是这里没有别人似的上演“恩爱”,真当她不存在呀?
“呃,两位,虽然我不想杀风景,不过你们是不是也稍微克制一下?我听说某人好象是来找我吃饭的耶!”
啊,差点忘了。影彤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
冷靖恺看着她从来没变的小习惯,纵容的笑笑,抬头对流莹道。“一起去吃个饭吧?”
“两位大驾光临,我怎么敢不尽一下地主之谊呢?只是我会不会在餐桌上变成你们的烛光呀?”现在就这么当她不存在似的,难暴待会儿她不会变成点缀的壁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