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舜国硬是不理母亲的软硬兼施,把她隔绝在门外。他靠在门板上,仍听到母亲自言自语着。
「嘿,三五天唠叨你一次,我就不相信赶鸭子上架会没结果。」
汪舜国闭眼,眉心深锁,脸部的表情整个纠结起来。
这一夜,他失眠了!为了白天的何梦蝶,为了打电话来的鲁少晖,更为了母亲,他们所说的话,都像针一般剌入他的心坎。
尤其是鲁少晖那句话男人要有企图心,才能达到目标。企图心、目标,那麽就必须要有计画。这一夜,他辗转思考这问题,直至翌日。
清晨,他再度走进工作室的暗房,去收夹在绳索上的照片,看到何梦蝶亲吻皮包的迷人动作,在细细欣赏之馀,若有所思後,他肯定地下了赌注……目标若能达成,不仅他的心能得到慰藉,母亲的心愿也能完成,应该是两全其美的事。他一一推敲,不禁展颜而笑。
第二章
何梦蝶答应了毕姓画家配合他的时间作画,没想到第一天摆个姿势坐了二个小时後的她,差点直不起腰来,这是跟摄影艺术完全不同的感觉,一个是静态,一个是动态,二者相互比较之下,虽然动态附属条件较多,但显然比静坐在那儿供人挥洒作画来得容易多了;或许供人作动态摄影本来就是她的专长,因她容易掌握,而静态画却要配合画者,对她而言又是首次,所以感觉较呆板、僵硬。不过,她还是兴致昂扬地等待毕哲宇的画作完成,也让她看到「画中的自己」与镜头下的自己迥然不同的风情。不同的艺术领域有着不同的感受,现在她逐渐领会到了。她也感激大家都能体谅她,愿意让她有更多的发展空间。昨天,她已经跟录影工作室的柳永田打过招呼,他表示无所谓,尽量不占用她太多时间,除非万不得已,必须赶工作进度才互相调配一下。她很高兴,这表示人与人之间的交流相处,是要建立在互信、互谅、互助的基础上,方能巩固长久;而她合作的这二家,都能搭配得有默契,双方也能圆熟地处理彼此对等的关系,是她颇觉欣慰的事。即使挺着微酸的腰,傍晚,她仍然心甘情愿地赶回公司拍个化品广告。
这回她识趣了,不和仍冰着脸的汪舜国攀谈,只本分地配合音乐所要求的画面摆Pose。广告一拍完,她就到更衣室卸妆了。
衣室里已有三个模特儿在卸妆,一边吱吱喳喳交谈不停,何梦蝶和她们一一打了招呼,就自顾忙碌起来。
「哼!那个汪舜国,高不可攀又冷漠无情,我刚才才迟到二十分钟,就叫我回去,什麽意思嘛!」有个模特儿发着牢骚。
第二个模特儿从镜子里瞄了一下发牢骚的模特儿,对她泼冷水:「哎呀!人家是专业摄影师,拍摄技巧是一流的,说话又有分量,公司方面都不敢得罪他,我看你还是忍着点吧!要不就叫你get out哦!」
第三个更是厉害,特意瞥了在她们背後卸妆的何梦蝶。「还是梦蝶最合作、最吃香,不会挨骂,我看汪舜国可能对她情有独锺哩!」
何梦蝶本来不在意她们的谈话,孰料,她们竟将箭头指向她,而且後面那句话说得挺严重的,她不得不为自己辩解。
「哎,你们抱怨,我听着就是了,何必把我也扯进去?我跟他是风马牛不相干呀!」
第二个模特儿可不这麽想,「我们说得一点都不过分哦!只有你,当局者浊 。」 何梦蝶闻言,摇头苦笑,继续卸她的妆。
第一个发牢骚的模特儿把用具收好。「哼!人家可是红人,我们那能比,走喽!」
三人各自拿了皮包,不理会何梦蝶,冷然离去,留下怔忡的她,独自呆忖:我招谁惹谁了?竟得到被讽刺的待遇,我应该找汪舜国理论吗?是不是他说了什麽话让其他模特儿误解?应该不会吧?以他冷傲的姿态,任谁都不愿亲近,他不可能对谁说什麽,况且我也不觉得他对自己有特别的好感。
何梦蝶正反面想了想,不管别人怎麽揣测胡言,她可不愿再为这无聊的事伤脑筋,收拾好东西就走出公司。
看了腕表,都已经七点了,摸摸饥饿的肚子,她决定先去吃晚饭。
才走到墙柱边,突然,有个暗影转向她。 「啊!」何梦蝶惊呼。
原来是汪舜国,他感到歉疚地说:「对不起,吓着你了。」
何梦蝶缓了缓气,以柔和的态度说:「什麽事让你这麽慎重又这般神秘兮兮,躲在这儿等我?」
「那天,我的态度吓着你了?」
「应该没有比这次严重。」 这句话,使得汪舜国不禁咧嘴而笑。
何梦蝶也笑了。「在你脸上似乎找不到艺术家的感性,可是你却能捕捉到每个模特儿的特性。」
「大家都说我冷漠无情,变化无常,对不对?」
「呵,你有自知之明,为什麽不改变一下?」
「我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只是克尽职守,坚守本分而已。」汪舜国的嘴角往下撇。
何梦蝶不禁眯起眼睛瞧着他。这个人真不好了解,像一团迷雾,算了,还是不理他好了。 「如果你只是为了道歉,那麽我接受了,我可以走了吗?」她只想赶快去解决民生问题。
「为了表示我诚心的歉意,以晚餐赔罪,好吗?」
「要赔罪,居然还躲在暗处来邀请,你真是怪人!」何梦蝶不禁啼笑皆非。
汪舜国可不管那麽多,话既然已经出口,就一定要去做,何况这只是达成目标的第一步。
他二话不说,拉着何梦蝶的手就往自己的车子走,不让她有犹豫的机会。她算是领教到他的说一不二的霸道作风。
坐进他的车,何梦蝶心里觉得怪怪的,第一次跟他这麽接近,有点不自然。
他没有多说话,开着车带她到一家高级西餐厅,服务生领他们到倚墙的位子坐下。
他把菜单翻了一下,便推给何梦蝶,彼此点了餐,等服务生走後,她便开口:「在外面随便吃就好,何必跑到这麽高级的餐厅来?」
她一向节俭惯了,在吃的方面并不会很注重;而且,她吃的量也不多,到这种餐厅吃饭,对她而言算是奢侈。也或许每个月要寄钱回家,又要负担房租,荷包已所剩无几了,更甭说上高级餐听了。
「第一次请你吃饭,也为了诚意,要慎重一点,不过,这儿停车挺伤脑筋,刚才还怕没地方停呢!」
「结果上帝留了一个位置给你了。」她开着玩笑。
他似笑非笑的摇摇头,盯着她说:「我不晓得上帝还会不会把更好的留给我?」
「什麽意思?」她微笑地望着他,看到他眼神里似乎有某些期待,旋即又不见了,看来,他是一个很会隐藏、保护自己的人。
「以後你就会知道。」他暧昧不明地答着,并将眼光移开,浏览餐厅的布置。
当他不说话时,内心裹到底在想什麽,别人无从得知,她也不敢妄加揣测,只好把眼光停留在明朗雅致的装潢上,倾听轻柔感性的音乐,排除尴尬的等待。
没一会儿,餐点送上桌,他们就默默各自享用起来。当她专心低头吃着牛排时,却发觉汪舜国热烈的眼神定定地看着她。
她抬头。「我脸上的妆没卸乾净吗?」
「不是,你自然不矫揉的姿态最能呈现我要的典型。我十月份有个秋季摄影展,我要你当我摄影展的模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