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身子不重要,十六年来我都是拖着同样的躯体过,习惯后就没什么大不了的,可以告诉我怎么恢复干将的元神吗?对了,我还不晓得你是谁呢!”颜年年这才发觉他不认识这个美得不像人的男子。
“叫我灵羽就可以了。”让一个剩下没多少日子的人记住他的名字一点意义也没有。“要修复干将,就必须找一个能运用地火,并传承当年干将、欧冶子其中一人铸剑术的铸剑师。”传承干将之术的唯有一个,传承欧冶子的同样只有一个,能修复干将的就只有这两个人。
“这样的人在哪里?”
“东北之地,你将干将交给我,我去就可以了。”即使远在东北,他飞过去也不过半天的时间。
没答应他的话,颜年年摇头,将干将以衣箱里的布裹住,再小心地包上一层黑绸巾。
“别傻了,你不会是想要自己带他去吧?恐怕不用等拘魂使来拘你的魂,你就先死在半路上成为游魂了。”
颜年年再次摇首。“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希望你能够带我一起去,我晓得你一定可以。”这白发长过足踝的男子一看就知道不是人类,想必一定跟干将一般可以带人飞行。
“我是可以,可是你现在的身体可不能抵住强风吹袭。”而且为什么他必须带他去?
颜年年凄然一笑。“我晓得,可如果承受不起,至少我是死在干将身边。”他的要求也就这么多而已。
等待的滋味他已尝过,那不好受,若是在等待中拘魂使又再度来到,与其在等待中死去,还不如死在干将身边。
“你……”灵羽拧眉,实在无法讨厌这个夺去干将的心的男人,可心里的那股怨依然存在,不会因此而消失。
任他打量自身,颜年年重新为自己换上一件夹衣,然而没有秋盈跟干将的帮助,翻了半天就是找不着该从何穿起。
灵羽忍不住抢过他手中的衣服替他穿上。“算了,我带你去,不过你可不准给我死在半路上。”没看过这么没神经的人,连他这个地仙都懂得人类的衣服怎么穿,他却不会。
“谢谢你。”小心捧起干将,颜年年脸上的浅笑在此时看来格外惹人心怜。
“别谢我。”送他到铸剑师那儿后,他就要回谷,再也不打算出谷了,以后两人不会有相见的可能,他不想于此时牵扯不清。
颜年年依然浅笑。“还是要谢谢你。”
灵羽蹙眉,不再多说话,瞧见他很快留了一张纸条给家人,笔毫挥洒时颊边的浅笑似乎一度消失,然而仔细一瞧,依然是那柔柔的笑。
这人到死都会是同样的表情吧!
“走吧!”
“交代完了?”
“嗯!”该说的都说了,是他对不起家人,然而大家十六年来早该有的心理准备,除了保重,一切的话都是多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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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做。”
千里迢迢赶来,铸剑师刚听完来意,立刻给予拒绝,连让他们陈情的时间都不给,便关上陈旧的木门。
灵羽愣了一下,还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就看见模样温和、行事温和、说话温和、脾气也温和的颜年年抱着干将往后退了一步,接着脚一伸一踹、直接将不甚牢靠的木门给踢开,门扉重重地撞在墙上,又弹了回来打在门框,重复撞开。
灵羽眯起眼睛将颜年年重头到尾审视一次,这瘦弱的男人固然在踢开门后一脸不胜负荷的模样,可眼中的坚毅不难看出他的不择手段。
即使会累死自己,只要能帮助干将,什么样的事他都做。
看来他对人类的看法必须改观了。
掏出玉盒里的朱果递给颜年年,颜年年感激一笑,很快吞下,刚刚那一脚令他有些乏力。
“你们这是做什么?”铸剑师惊吓过后,马上拿起一旁铸剑用的铁夹挡在双方之间。
“我们需要你的帮忙,这忙只有你能帮。”颜年年撑着疲累的身体向前一步,一点儿也不畏惧挡在身前的铁夹。
铸剑师顿觉倍受压力,比起体型,他虽然没有这病慷慨的年轻人来得高,可却壮了一倍有余,偏偏他就是觉得有一座山压在他面前,今他几乎无法将心里说了数百次的拒绝给说出口。
“我说过我不铸,难道你们说要我帮忙,我就一定要帮吗?”要成为一个绝佳的铸剑师,体格内力必定要比别人强,就不信他对付不了这两个瘦弱纤细的男人。
“你非帮不可!”说什么他都不会让干将受元神受损之罪。
“我……”这次才说出一个字,颜年年在一瞬间解开干将身上的包裹,剑尖抵在铸剑师喉间,由于他是第一次拿剑,没学过控制之道,剑尖在他颈子上划出一道血痕,鲜红的血液在接触干将的同时消失。
颜年年隐藏心里的慌张,依然将剑尖抵着铸剑师,他不是故意要伤他的。
“年年!”
突然,听见干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颜年年的秀目瞠大,专注地看着将铸剑师的血一滴一滴吸人体内的干将。
“这不适合你。”没想到一向带笑、再温和不过的年年,也有拿剑伤人的时候。
确定那不是自己的幻觉,颜年年收回干将,专注忘神地瞧着。“是干将吗?你可以说话了,是不是需要血,我给你。”干将的声音证明他刚刚没有眼花,那血是真的被吸入干将身体里。
“不用了!”干将赶紧出声阻止他划断血脉的动作。“我需要的是血里头的第一道精气,你的我已经得过,别伤害自己!”尤其别是用他伤害自己。
“如果我多弄一些精气来,你是不是就能愈合了?”
“不!精气不过是让我的力量恢复,至于要弥补裂痕,还是必须靠铸剑师。”
一听,颜年年又将干将指着铸剑师的脖子,一旁的灵羽为这情况感到啼笑皆非。
颜年年这人看似成熟,其实还是有他天真的地方,威胁人的剑一下子收、一下子放。至于那个铸剑师则是笨到连脖子上的剑不见了都不晓得,还在为干将的出声而惊讶万分。
“这是干将?”铸剑师终于发觉到颜年年手中的剑与一般的宝剑不同。
颜年年仍将剑尖抵在他的颈项上。“对不住,必须这样威胁你,或许你有不铸剑的原因,但我需要你帮干将。”他收紧握着干将的手,想从那份接触里找寻他所熟悉的干将的身影。
“我铸……”铸剑师叹了口气。
“你愿意了?”即使这答案今人高兴,但铸剑师一下子改变决定,颜年年一时之间很难反应过来。。
“不铸也不行,这是师门祖规。”当初拜师时就立了誓,世间任何一把剑的重铸他都有权决定接受与否,唯有干将莫邪,有求必应。
颜年年立刻笑逐颜开,一下子将干将收回怀里,一下子又想起铸剑师要重铸干将,当然要把干将拿给他才行,于是又递到铸剑师手中。
也只有在这时候,才能看出那从容不迫的神情下所隐含的焦急。
铸剑师转到角落,取出一个刻着数字的铜盘,五指在上头拨动。“正好,再一个时辰就是此轮地火最盛的时刻,走吧!”
颜年年立刻跟在他的身后走出屋子,回头看见灵羽仍站在原地。“你不走吗?”
“不了。”等干将恢复原状后,他也得不到什么,还不如早些走,免得看见两人重逢时自己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