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才欲回话,赶上来的星海接道:"谨王爷懂卜算呀,比娘还厉害呢!"
不以为然轻哼了声,倒也没再开口,低头看起信签:
大嫂万安:
小弟不才,娄兄身中之奇毒非小弟得以解救,为尽交谊义气,小弟去找那位能解毒之高人,望大嫂见谅安心。
为怕娄兄无力等待小弟回来,后附一帖药方,先保性命数月,请迅服之。
司徒连敬启
迅速浏览一回药方,申漓二话不说抓了两姐妹走人。
这签上秀挺字迹微显凌乱,看得出当时司徒连也是心慌意乱了。可见得,娄宇衡所中之毒非同小可,不得以等闲视之。
不自觉,感到一阵烦乱。
赶到药房抓药时,竟发觉所需的七味药中有五味卖完了,且近四日来,也不知啥原因,进货的车子全下落不明,药房几要维持不下了。
不信邪,申漓连跑几家大药房,伙计也只能陪着笑脸道歉。"不是小店不卖,庆王妃大驾光临,小店是高兴也来不及。实是这五味药,小店连存货也卖完了,货又没进来,请王妃原谅恕罪。"
"谁买去的?"明白事有蹊跷,申漓脸色沉得吓人。
"是个身约几尺高,看来斯斯文文的俊俏公子,但那双眼可吓人了,莫说是暗红色的,那光芒像极了兽呢!"对于大客人,伙计是绝不会忘的,口沫横飞地叙述道。
"是向总。"声调并没特别高降,却让伙计冷冷打个寒颤。
用力咬住下唇。她强迫自己不能慌、不能急,或许向总是买去了城内所有店的药,她就往城外找!无论多困难,她一定会救回娄宇衡!
"后娘,爹能救吗?"再也哭不出泪的红肿大眼可怜兮兮地仰视她。
无语,她使劲搂住两个女孩儿。
不管能不能救,她非救不可,也非救回来不可!
直到出了城百里路远,天色早暗下来,仍买不到药,而放眼望去,已是荒野一片。
两个小娃儿早熬不住累,歪歪倒倒地睡熟了,申漓依旧不死心地要马夫驱车向前。
她不敢停下,怕一停下了会受不住焦急而发狂,只能不断向前。
终于皇天不负苦心人,又给找着了一家不起眼的小药房,申漓跳下车跑了进去。
报明身份及来意后,药房老板诚惶诚恐地奉上茶。"王妃来到小店,真是无上光荣。"结结巴巴讲完文绉绉的话,老板明显松了口气,像完成多艰巨的任务。
申漓一时忘了心焦,忍俊不住笑了出来。
这一笑不得了,老板急得满头大汗。"王妃,小的是粗鲁汉,要说错了啥,您老多包涵!"
"没说错,只是怪有趣的。"忙止住笑,仍免不了唇角斜扬。
搔着脑袋,弄不清楚怎么回事的大汉只得道:"王妃您要的药小店都有,请等等小的这就去拿。"
"快去!"喜从天降,申漓急切道。
有救了!娄宇衡有救了!虽只是护住心脉个把月,但她确信司徒连会把能解娄宇衡所中之毒的人带回,就算带不回也无妨,她心中已有计量要如何自向总手中拿到解药。
老板急急忙忙冲进店内,接着传来一些交谈声,里头突然骚动起来。
门帘突地被抓起,走出一名老妇来,她枯萎干皱的面孔上垂着泪。
正觉得奇怪呢!老妇已走至申漓面前万福请安道:"民妇拜见王妃万安。"那礼数、那用语,一点不似乡下农妇该有。
"你是谁?"申漓揪眉问。
"回王妃话,民妇十年前曾在庆王府中做事,还替前王妃接生过。"老妇激动地双手发颤。
"接生过?那对双生姐妹?"申漓惊愣不已,这未免太过巧合了!
"正是?不知两位郡主可好?"
颔首,根本是好过了头。"你何时离庆王府的?"
老妇长叹口气答道:"民妇一接生完两位郡主,向管家便将民妇遣出了府。"
"他……有交代什么吗?"
摇摇头,老妇怅然道:"至今民妇仍不明白,究竟做错何事,向管家那般不留情地待我。"
"一点不知?"申漓确认道。
"一点不知!"老妇肯定地答道。
沉吟了会儿,申漓又开口:"那好,告诉我那两个小娃儿是足月出生吗?"
似乎吃了惊,老妇奇道:"当然足月,两位郡主十分健壮。"
"此言不假?"她心下虽信了,仍免不了存疑。
果真如她所料,星河、星海真是向总与赵芸娘的孩子。
"若有虚假,民妇愿受天打雷劈。"老妇毫不犹豫地放下毒誓,神情坚定。
"好,我信你。但这事儿不得对任何人提起。"投以凌厉的一眼,让老妇的心大跳一下。
忙福了福身,老妇惶恐道:"是,请王妃放心。"
说来也怪,这王妃个头娇小,面貌温婉,说话的声音轻柔得似要化水,怎么有股叫人没来由惊恐的气势?老妇微微发着颤,等着申漓下一句话。
"辛苦你了,下去吧!"纤腕轻挥,申漓不再在意老妇。
老妇退了开来,申漓顿眉整理一切事由。
就她看,向总不一定是因喜欢赵芸娘才同她生了孩子,这可能根本是复仇的一步棋,但他肯定没料到赵芸娘会因思念他而香消玉损。
若娄宇衡知晓了此事,不知会受到多大的打击,他内心最完美可人的妻子,早就背叛了他。
伫立了半晌,她幽幽叹口气。
就算她摸清这三个人的爱恨情仇,又如何?她根本没有立足之地,只是个完完全全的局外人。
"王妃,药来了!"门帘似被强风吹开,扬得半天高,老板巨大的身子气势汹汹地冲了来。
挂起微笑的面具,她处变不惊地直视莽撞大汉,也不担心是否会因他的收势不及,而被撞飞。
千钧一发时刻,大汉停在她面前二步处,彼此近得可听见鼻息交缠……
她只别开了头,没移动一步。
很想明白赵芸娘为何会在嫁人之后又爱上别的男人,她为一个熟读三从四德、"女戒"什么的女人,该把持得住自己的心才是。
又侧过头望了眼老板,那个粗鲁憨直的大汉正红了一张黑脸,不知所措地呆站。
这回,申漓轻轻退开了数步。
过往只有何小铁,如今只有娄宇衡,她的心专一得无法在同时容下第二个人,实在无法了解爱上两个男人的心情。
是她怪异吗?听大哥提过,京城中许多贵妇实际上都与人私通,算是种搬不上台面的黑市风潮。
突然,她发觉老板还发着愣,没将药交来。"药?"伸出手要拿,又瞧见一张红到要滴血的面孔。
细届轻蹙,她索性自己由他手中拿过了药。"怎么算?"
"对……对不住……实是王妃太像我家那口子,一时二时看呆了。"大汉如大梦初醒,搔着头羞赧的笑。
"我像尊夫人?"申漓轻笑着问,乡下的寻常夫妇间,有种莫名的温暖。
大汉呵呵笑道:"哪是什么夫人?一个粗鲁婆娘罢了,可惜她的脸。"言下颇有将妻子比美天仙之意。
听出他的骄傲,她又笑了。论相貌,她并不美,至多只是清秀婉约,京城中的名门淑媛间,是属不起眼的一个。但在这小地方,她倒成了绝世美女,算有趣吧!
"这药,多少钱?"
又搔搔头,大汉不好意思道:"钱是不敢拿……但,王妃可愿意给小的那枝钗子?我想送给家里的。"
"可以。"爽快地拔下发上一双珠钗,并不是怎么贵重的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