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父亲默然无语地喝完汤,面色深沉地放下碗,陷入沉思,星河、星海不安地对望。
"爹?你不会忘记娘对不对?"深吸口气,星海带点怯懦问道。
静默半晌,娄宇衡才叹口长气。"爹不会忘记娘的,可也没法忘了阿漓……"
"我们也不讨厌后娘,可咱们怕您忘记娘。"
爱怜地搓揉两女儿如丝黑发,心下涌出歉意。他太少注意两姐妹的感受,总一味沉浸在自己的思潮中。
他亏欠她们的不只是关怀,还有父爱。
想开口说些什么,忽地腹部一阵翻搅疼痛,似有千万柄利刃同时在他腹中穿刺。
"呃!"弯下身,这种痛与寻常腹痛不同,倒勾起他心底久远前的记忆。
身为庆王府继承人,为了怕有歹人下毒,他自小在饮食中都会放上一些毒药,好让身子习惯,而不致被毒死。
初时,他时常痛得满地打滚,哀嚎得声音都嘶哑,烈一些的毒,也曾让他痛苦了二个晨夜。
有毒!是他唯一的想法,目光盯在桌上碗盅……果然向总仍是恨着他的。
"爹……"星河尖叫,慌得不知所措。
"住口别吵!"往妹子头上一敲,星海也是急得手足无措,但她试着想扶起父亲。
推开女儿,他跌跌撞撞后退,脚下不慎被椅子绊了下,整个人狼狈跌坐在地,再也站不起来。
"去找向管家,"星海当机立断,对星河唤道。娄宇衡痛心看着二女儿慌乱跑的背影,深怕向总会连两个孩子也不放过。
他死,无所怨尤,亏欠向总的一切,他心甘情愿用生命偿还。
但他不能死,两女儿孤苦无依,他如何放得下?
万一向总一不作、二不休连两人也一并除去,他是死也不会瞑目的!还有,申漓……尚来不及对她说出的爱意,岂能就此随他而逝?
"爹!向管家就快来了……"星海强忍泪水,轻柔地安慰父亲。
岂知这一切正是她所信任的"向管家"的杰作?
深吸口气,他坚困道:"乖孩子……别……别信任……向总……"
"为什么?"她大惑不解,以为父亲胡涂了。
"他……他是……爹……的大……"语未毕,喉头忽觉一甜,一口鲜血猛地喷出。
"爹!"星海凄厉地尖叫,上前要扶他。
推开女儿,又是一口血涌出唇畔血色异然艳红,让人感到不祥。
第三口血又将涌出,他赶在之前连点几道大穴,护住心脉,就再也支持不住地倒下了……
昏迷前,他隐约听见女儿的哭叫声,却无力安慰她,只能含恨陷入无边黑暗--
第九章
当星海、星河被仆人领来时,申漓正在窗边发呆。不可避免地叫两只小兔子似的人儿吓了跳。
"后娘!"一见着她,两姐妹异口同声地唤道,泪水一连串往下掉。
"怎么啦?"忙拿手绢替两人净脸,不安直涌上来。
若非到逼不得已,走投无路,她知道两姐妹万万不会找来。
"爹吐了好多血……"哽咽不已,星河泡泡的大眼似随时会涌出一缸泪水。
"向总……不见了!"星海控诉地泣吼。
闻言,申漓浑身一震,站立不稳地跌坐回椅上。"向总真的复仇来了……"
没放过她的轻喃,星海疑惑的问道:"复仇?为什么?"
"先不提这,你们的爹现在怎么了?"但愿他还活着,她愿用自己的性命换回他。
她真的爱着他,已不容否认了,无论这些日子来怎么努力要遗忘他,都做不到。
何小铁在她心中的地位已无足轻重--她是个死心眼的人,一次只念着一人,装不下第二个。
"爹昏迷了三日,那一群庸医啥也作不了!"星海吸吸鼻子,小拳头愤愤地捏起。
"庸医?"
"是庸医嘛!全关进大牢去了,省得危害世人。"星河冷声道,那神情像足了娄宇衡。
只能苦笑,申漓想起娄宇衡也是这么对待那些大夫,还真同情他们。
撇开这个不谈,申漓道:"你们要我怎么做!"
问题一出来,星河、星海可呆住了,愣愣地对望好半晌,才由星海不情愿道:"你不回庆王府吗?"
事实上当日在找不着向总后,她们头一个想到的人就是申漓了,要不是面皮薄又爱逞强,早在三日前她们就要来找她了。
"不是不能,但你们的爹……又怎么想呢?我不求他忘了大姐,但我希望他只爱我一人,这可行吗?"她淡淡地分析,尽管内心巴不得立即飞奔到他身边,但过往的回忆今她驻足不前。
她知是强求,但这回的情路,她受不了任何打击。
"你太过分了!"星河气得大吼。
都什么时候了,还计较这等问题!是存心要爹等死吗?
凄楚一笑,申漓幽幽开口道:"知道这太……算了,我暂时同你们回一趟庆王府。"
"暂时什么意思?"星河质疑。
"待庆王爷一醒,我就离开。"而后她要离京,到大江南北游历一番。
她不愿再让"女人"的身份束缚了,不想在情路上继续跌跌撞撞。
是爱着娄宇衡哪!但他不爱她,不是吗?既然如此,她又何苦将生命再浪费在思念上?
"为什么?留下来不好?"星海不解,她还太小,弄不清大人们复杂的思绪。
就她而言,后娘虽得不到父亲全部的爱,但至少她爱父亲也陪在他身边,那样不就够了吗?三从四德中可没一项提到,若求不来丈夫的爱,就能干脆离开丈夫的。
"我爱他,所以不留下。"言尽于此,申漓披了外衣往外走。
不能说不感到惊讶,姐妹俩从没料到会听见后娘那般诚实的告白。
"原来,后娘爱爹呀!"追着申漓迅速的步子,星河仍抽空对姐姐道。
点点头又摇摇头,星海好困惑地问:"那她又为何不在府中留下?"
"我不懂,改天再问好了。"星河也相同疑惑,但她想起另一件事。"海姐姐,爹不是说后娘忘了咱们大伙儿吗?看来没有呀!"
经妹妹提醒,星海恍然大悟。"是啊!那她显然是骗爹的!为何?"
"怎知呀!爹和后娘都让人摸不清。"最后的结论,星河只觉得头疼,不想再去探究滔滔不绝的疑问。
"是啊!弄不懂。"星海赞同,决定丢弃好奇心。
当务之急是救回爹,其余的往后再提了。
坐上车,申漓问道:"找过谨王爷吗?"记得当时救醒她的就是谨王爷,兄长也提过他的医术已臻出神入化。
"哎呀!咱们竟忘了!"两姐妹同声惊呼,充满希望和兴奋。
"就先去谨王府。"申漓立刻下了决定。
沿途众人无语,星海、星河只了心想快到谨王府,申漓的心绪就复杂得多。她忍不住又想起同个疑问星海、星河否为向总的亲子?
今日来看,似乎八九不离十,若非如此今日的姐妹大抵也难逃他的毒手。
谨王府很快便到了,申漓极不优雅地跳下车,顾不得众目睽睽,提起裙摆就往内冲。
星海、星河也没功夫挑剔后娘丢脸什么的,跟在她后头跑。
才进大堂,一位相貌慈蔼老人自一旁上前,递来张信签。"庆王妃万福,咱王爷交代小人将这交给您。"
"他不在?"拿过信,申漓细致眉心结得死紧。
"回王妃话,咱主子六日前外出寻人,拿不准何时回府。"老者毕恭毕敬的回答,并不能解开她眉心的结。
"他怎知我们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