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不可能这么命大,在短短时间内两次逃过死神的掠夺吧?
如此一想,心情反而奇异地舒缓下来,从乾痛的喉咙里逼出微弱的声音:
“子舜,咳,如果我死了以后却不能像你一样说话,请你帮我告诉黎渊──我这生只爱他一个人。”
“你为什么不自己告诉我?”
模模糊糊中听见黎渊低沈浑厚的嗓音传来,让葛雨莹一傻,心在逐渐虚弱的跳动中猛然一跃,还以为自己已经进入了昏迷状态,否则听力怎会产生幻觉?
黎渊身影随着他的声音,穿过重重红光廉幕,从厚重的黑雾里透出,逐渐清晰。
他大步来到她身边跪下,脱下自己衬衫,露出一身他儒雅外表看不出来的精铸体格。他抓起葛雨莹涌血不止的左手,用衣服迅速在她手上牢牢捆绑。
一泉鲜血溅上他赤裸的胸膛,灿红一片,比火光更耀眼。
她嘤咛一声,黎渊加重手力一扯,将她微颤的身子带进了他怀中。
感谢上天没有夺走她,他张臂紧紧拥住她,狂颤的心在这一秒钟得到平复。
这一刻,甘愿死去。
葛雨莹将脸孔偎在黎渊似铁结实的胸口,面颊熨贴着他的肌肤,那滚烫的体温呵,比火焰更热烈,毫不保留地从他胸膛随着澎湃心跳传进她身躯。
黎渊抱住她轻盈的身子站起身,双臂紧锁得让她浑然忘记自己此刻的处境。
葛雨莹横躺在他刚硬的臂膀中,仰首向他,格格笑起来。
“黎渊,你好像包公。”她笑道,跟着又是一阵剧烈呛咳。
“闭着气。”黎渊微笑叮嘱,抱着她走回火焰与黑烟之中。
***
“……被怀疑是人为纵火,火势在控制之后,已几乎无法辨认数名死者身份。根据该旅馆的旅客登记判断,该层楼中很可能有两名台湾旅客在火中丧生,巴黎方面正在积极进行身份辨认的工作。该两名台湾旅客登记名为欧煦阳及苏嫣柔,是一对度蜜月的新婚夫妻……”
新闻记者的播报,声声震落了葛雨莹的泪水,成串成串,汹涌不绝。
她抱紧了刚刚从邮局领回来的包裹,无可克制而浑身抖瑟
邮戳显示快递包裹确实来自巴黎,虽然没有注明寄件人姓名地址,但除了朝阳或她自己,没有任何人会寄东西到他们俩专用的联络信箱啊!
巴黎。两人的名字也都正确……可是,怎么会这样!她才刚刚从夺命火海里死里逃生,而朝阳竟然在地球那一端丧生烈火!
葛雨莹忍泪,以颤抖的手指拆开包裹,抱出一个可爱的泰迪熊宝宝。
朝阳记得她的生日!这是他送给她最后的礼物!
她喉咙哽痛到难以呼吸,泪珠一颗颗跌落在熊宝宝身上……
忽然,葛雨莹惊喘一声,目光凝聚在熊宝宝断裂的领结上,心脏猛然跳动。
这是朝阳给她的暗示,他肯定在熊宝宝身上作了手脚!
她深吸气压抑泪水,仔仔细细地将熊宝宝从耳朵到脚底搜寻一遍,然后找出一把小剪刀,给熊宝宝动起手术来。三分钟后,她从熊宝宝肚腹里,掏出一块包裹着某样东西的棉团。
扯开棉团,掉出来一只缀了各色宝石及碎钻的金手镯和一张细小的纸条卷。
似曾相识,葛雨莹肯定自己曾经见过这只镯子,而且应该是不久之前。
“啊,是他结婚那天,苏嫣柔戴在手上的!”
她急急展开小纸卷,上面只写了三个潦草的字:丁廷君。
注:
本章中凌子舜所唱的曲名为“歌”,作词:徐志摩,作曲:罗大佑。葛雨莹与丁仪安两人所唱为“明天的回忆”,作词:许常德,作曲:刘天健,原唱:许如芸。
“作我终生的搭档”出书时,因版权问题,编辑命小紫将此两曲换下,变成了小紫自己拙劣的歌词。现在总算改回了小紫心目中的最适当的词句。大家必须知道,此两段歌词非小紫所写,所有权力归原创者所有。
第八章
“丁廷君在他最后打给我的那通电话里说过──她虽然不懂得音乐,但却好喜欢听我演奏──这话,指的是廷君的恋人,不是你。”
葛雨莹惊惧地瞪着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黎渊以平淡的口气说:“葛雨莹。加州柏克莱大学企管系毕业,副修音乐。个性冷静胆大、应变迅速、分析组织能力强,专长是法文、日文、钢琴与烹饪。高中毕业后进入警察大学,入学不久便被特情小组吸收,总部立时将你在学资料抹去后,送往国外接受特训,于四年前正式开始执行任务。”
她双手捂着嘴,压抑自己不发出尖叫。
黎渊抬手揉揉发痛的额角。“档案里说你胆子大,一点也不假,根本就是到了妄为的超高境界。单枪匹马没有后援就敢往贼窟里闯,老天,要不是你自己露出破绽,我只怕一辈子也不会想到在自己的窝里找你的底!”
“你……你的意思是……”她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黎渊燃起一根烟,缓缓说:“我一确定你的身份是伪装的,就开始怀疑是自己人。不然我再也想不到还有什么人会如此清楚丁廷君的资料,而且不择手段混进丁家。我于是要求总部破例答覆我,组织里究竟是否有你这么一号人物,上面总算在今天给了我肯定的答案。”
“可是……总部资料里并没有载明你有特殊身份啊!明明只写你是丁廷君的音乐老师,丁兆安的妹夫而已,不是吗?”她惊叫。
“废话!你能拿到手的一切资料全是我交给总部的,我为什么要注明我自己有什么特殊身份,哪个卧底的会在案子没有处理完之前把自己身份给曝光?现在,你最好立刻给我一个合理又完美的解释,不然──回家等着接受处分!”
葛雨莹抬头看天花板,假装没看见他愤怒低吼的模样。
“唉,事到如今,看来我不招是不行的了。”
“不用再拖时间了,我这次绝对不会心软。”
她悠悠叹口气,沈声说:“我要找的,是当年那桩走私案的真相。”
“你说的是……廷君最后那桩走私珠宝的案件?”
“对。记得我和你提过我的高中老师吗?”
“骗你说你是天才来激励你念书的那位?”
“她没有孩子,在我父亲病逝以后,是她和她先生收容了我,供我吃住,让我继续求学。对我而言,他们无异是我的再生父母。她先生从事的是进口生意。”
黎渊开始明白了。“你那位老师,就是因为廷君的案子而自杀的妻子?”
“是的,而她先生至今还在狱里──他是冤枉的。”
“你为了替他翻案而进了警察大学。被特情组织吸收之后,你也一直在设法向总部申请让你重新调查这个案子,可惜总部始终不放,最后你才决定利用丁廷君死讯曝光的机会,一个人混进丁家。”黎渊低声替葛雨莹说完。
她点头承认,接道:
“因为没有总部协助,我无法随意捏造假身份,考虑再三后终于决定以真实身份示人。事实上,由我来扮演丁廷君私奔情人的角色,是非常适合的,因为我过去几年的生涯资料确实一片空白,除了总部工作记录才有载明我这些年中的所有行踪,外人难以查知,完完全全符合一般人心目中的失踪模式。”
黎渊吸着烟,冷冷说:
“我的资料记载了丁家人的喜好,于是你利用一手好厨艺博取丁兆安欢心,同时,你表示没有和廷君结婚、他抛弃了你、你在气愤之余将所有属于你与他的纪念品全数焚烧乾净等等──如此的说法,让你什么证据也不用提出来。只要廷君真正的神秘情人不出现,就没有人能拆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