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点点头。
“那么,我就再信任你一次。”黎渊这才熄掉烟,解开绑着她的绳索。“如果你再一次让我不知道你人在哪里,我发誓,无论你跑到哪里,我都会把你给找出来的。”他说这话的口气是如此自然,彷佛这是句不容怀疑的真理。
“我还想知道一件事……”
“什么事?”他望着她,柔声问。
“我想知道……那颗红宝石,对你是不是很重要?”
黎渊刚刚放松的表情又冻结在脸上。愤怒让他不自禁地捏紧了拳头。“是的。非常重要。”他坦白说。
感觉出他的怒气,葛雨莹心下一怯,赶快说:“宝石不在我身上。”
“我知道。”他冷冷道。
“你怎么知道?”她惊异的问。
“如果在你那里,你早就拿出来作饵了,不会只用嘴巴说。”
她傻了。“难道我在你面前真像面透明的玻璃?”
黎渊哑声道:“你不是,你是难解的谜,难解的……简直要我的命。”
葛雨莹对他怔怔望了半晌,怀疑为何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让她颤抖得想哭。
她喃喃发出声音:“你还说……不论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生气的,结果又生气了,看你这几天不知道气过多少回,额头都打结成这样……”
他深锁的眉宇让她心起莫名的激动,都是为了她的安全,他才会忧郁成这样啊!
想哭之余,忍不住伸右手往他额头上轻轻按了按,恨不能将它们揉平。
她轻软的手指头带着电流炙着他的肌肤,让他心汤神摇,几乎难以自持。
他一把抓下她的手,用力握在掌中,眼盯着她。“你可知道我生气的原因?因为你每向别人提一次你知道红宝石的事,就等于向着鬼门关迈进一步,你懂了吗?莹莹,你听好,从现在起,我不希望你再向任何人提起红宝石的事,你能答应我确实做到吗?”
葛雨莹困难地点头,被他握住的手着了火,深蓝的温柔和淡灰的忧郁揉合在他的眼底,静静地将她包围,那暖流足以烧她心成沙漠,她的视线逐渐模糊,颤抖着,轻轻挣扎想抽回手,却被黎渊握得更紧。
他握住的是她的手,是但愿时间能就此停止的痛,他怀疑她是否知道,当他以为她呼吸终止的瞬间,他才懂得什么叫失去,什么叫心底的烙印。从踏进浴室那刻起,直到她终于张眼,这段时间内,他不知沦陷过多少回。
黎渊凝视着她,以更轻更柔的声音问她:“如果你竟然愿意为廷君而死,你能不能为我……为我爱惜自己的生命?”
葛雨莹胸口涨得好痛好痛,勉强压抑翻搅的心情,软弱地说:“我答应你。”
他终于松开她的手,灼灼视线却仍与她的相缠,久久才分开。
“伤口还会痛吗?”他轻声问。
“不,只是饿了。出院到现在你没有喂过我。”她简直可以听见肚子叫的声音。
他终于笑了。“我让小妹帮你买便当,好不好?我抽屉里还有很多你的零食,便当还没来之前先吃一点吧。”离开办公室前,他还特地再次叮嘱:“我开完会回来之前,你不要离开这里,除了我,也不要让任何人进来。听好,是任何人。”
“我不要当犯人!”
黎渊大笑了几声没理她,迳自出去了。
第六章
“兆安,虽然我作的菜不是很好吃,可是你的表情也不要这么明显,好不好?”
“叫我买外带回来就好了,唉,你作的菜能吃吗?”
“没有那么差啦,小姑的手艺越来越好,在我口授指导下的恶补很有用哦。”
“真的有进步吗?虽然我是很认真在学,只是,唉,作菜真的好难哦。”
“好吧,那明天起就由我恢复掌厨吧!”葛雨莹大声说道。
“你还是省点事吧。还没拆线前最好别用力。”黎渊说。
“可是我真的很无聊嘛。黎总你这两天只让我在办公室里罚坐看公文,连打字或送份文件给丁伯伯也不让,有够夸张。”
“说的也是,年轻女孩这样让她闷着,挺可怜的。周末和丁伯伯去高尔夫球场走走好了,不打球也可以散步运动。”丁兆安帮腔。
“不要,我最讨厌运动了。”
“我看让莹莹明天到画廊来帮忙好了。周末参观的人多。她接接电话或招待都可以,不会动到手的。”丁仪安说。
“好!我现在还不能很用力,但作菜啦、打字啦、弹琴啦,什么都没有问题了!”
“弹琴?你是说用右手弹小蜜蜂吗?”黎渊竟然笑得好开怀。
听黎渊说的如此小看她,葛雨莹鼓起腮帮子,当下放下筷子。
“我弹给你听,这样你就没话说了。”
她说弹就弹,立刻起身到客厅钢琴边。琴盖一掀,先回首对含笑注视她的黎渊瞪了一眼,十指灵动,音符即从她手底下如溪水潺潺流淌出来。
黎渊这一惊非同小可,从来没想过她会弹琴。等几个小节过去,他更被深深镇住了,她当然谈不上拥有高妙的演奏技巧,也没有廷君的天分,受伤的左手更嫌力气不足,但却自然,绝非初学者,甚至可以说弹得相当好。
优美的旋律是孟德尔颂无言歌之中的“信赖”。
时间停住了。浪漫的哀愁宛如蜻蜓透明的双翅,优雅地舒展着飘过空气将他围绕,接着旋律一转,同样是无言歌中的“期待”,柔美憧憬的情怀能毫无保留地从她琴声中感受到,突然,心情在中间转调部份开始紊乱起来,她已失去了流畅度……
从她的侧脸,黎渊不难辨出她的双眉正紧蹙着,粉颊泛起淡红。
葛雨莹微微扬起首,手指加重力道,再转为快板的“别离”。黎渊心弦一震,声声激动的音符敲在他心上,是悲伤,是孤寂,而后渐渐淡去……
三首短短的曲子不到五分钟,他却彷佛在梦里走了一遭,喉咙里哽着块大石,还没有从震撼中平复过来,葛雨莹已经盖上琴盖,回到餐厅。
“怎样?合格了吧,我明天可以去画廊了!”她眯眼笑着。
“莹莹,我从来不知道你琴弹得这么好?你从小就学琴吗?”丁仪安又惊又喜。
“对啊,学了好多年,黎老师觉得如何?”
“弹得相当不错。”黎渊微笑,然而那双似黑潭的眼眸里却没有丝毫笑意,耳畔除了葛雨莹的流水琴声,还有丁廷君的声音在说:
……她虽然不懂得音乐,但却好喜欢听我演奏……
***
应丁仪安的请求,画廊将黎渊的画像悬挂在进门处相当显着的地方。
葛雨莹坐在招待处的桌子后面,托腮细细欣赏这张画,几近忘神。
那修长挺拔的身形,昂首微微侧向肩膀的提琴,额前浓密的黑发略显凌乱,线条刚毅的唇紧闭着,修长的手指驾驭着弓与弦,黎渊神圣优雅的姿势和翩翩风度尽现于丁仪安画笔之下,光这样看就让她怦然心动,彷佛听见那如梦似幻的颤音宛若魔术般从画里跳了出来,在空气中悠悠回汤……
可惜是闭着眼的,她想,为什么小姑没有画出他眼底那层浓得化不开的温柔呢?
“闷不闷?”丁仪安走来,笑吟吟地问她。
葛雨莹摇摇头。“不会啊,这么多人进进出出,怎么会闷。”
“在里面接电话的工作比较清闲,你干嘛不挑那个,要选这不能偷懒的地方?”
“好不容易有点事可作,我宁愿忙一点。”
其实坐这儿可以看见黎渊的画像,她才不要到里面房间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