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张开眼睛,左手传来剧痛。
“嗷!痛!”
“不要动!”黎渊低吼,没有笑容的脸上,双眼布满血丝。
“又骂我。”她虚弱地发出咕哝。
“呼,总算醒了。”丁兆安吁口气。
“你现在觉得怎么样?”丁仪安鼻头红红的,声音在欣喜中带着哽咽。
“好渴。”葛雨莹沙哑地说。
丁仪安将吸管凑进她嘴边,让她啜了一小口。“给你输了九百西西的血呢,还好你是AB型的,什么血都能收。”泪水滑下丁仪安眼眶。“傻孩子,你为什么……”
丁兆安含笑轻摸葛雨莹的头。“醒了就没事了,别提了。”他对丁仪安说:“这样,我可以放心回公司去了,你和黎渊留在这里陪她一下吧,我晚点再过来。黎渊,你今天就不要进公司了,等下直接回家休息去,知道吗?”
丁兆安离开后,葛雨莹坐起身体想下床。
“你要作什么?”丁仪安试着扶她。
“去厕所。”
蓦地身体腾空,整个人已经被黎渊抄在怀里。“仪安,你来推点滴架。”他说着,抱她往洗手间走去,丁仪安推着点滴架跟在他身后。
“我自己可以走啦!”他身上灼热的男性气息烧烫了她的脸颊。黎渊毫不理会葛雨莹的抗议,迳自将她抱进洗手间里。
“好了叫我。手不要用力,伤口会裂。”他叮咛后才关上门。
葛雨莹给自己一点时间平复乱跳的心脏。难得失血这么多还能跳得如此强而有劲,她消遣自己。随即又想到,现在被以为是自杀未遂了,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她想了半晌才决定。结果一出洗手间门,又被黎渊强制抱回了床上。
“我是割手又不是割脚,好像我不能走路似的。”她用牢骚来掩饰羞怯。
黎渊却听得沈下了脸,本来已经阴暗的眼眸深处更涌现起狂风巨浪。“仪安,请你去帮我买个三明治或不管什么吃的好吗?我饿了。”
听出他的口气不对,十足是故意要将丁仪安调开。葛雨莹心下一怯。“小姑,你不要走,你陪我啊。”她嚷。
“乖,你好好休息。”丁仪安含笑抚摸她的脸。“黎渊输了六百西西血给你,又整夜没睡,当然得补充体力才行。我去去很快就回来,给你也买点吃的。”
葛雨莹闻言一愣,偷偷瞄了黎渊疲惫的神色一眼,不敢再作声。
丁仪安一离开病房,黎渊从墙边抓过一张椅子,在她病床边坐下。他那两道比平日更为深邃沈郁的目光牢牢按在葛雨莹脸上,不住探索着她的眼睛,欲从她脸上每一寸表情中寻觅他想要的答案。
“说话。”省去所有迂回,他的开场白乾脆有力。
“手痛。”
“我知道。缝了几十针,麻药又退了,一定会痛。可是要等你吃点东西垫胃以后,才能给你吃止痛药,你忍着点。”他的声音听起来也很痛。“继续说话。”
“你是什么血型?”
“A。”
“你捐了这么多血给我,难怪丁伯伯会自动自发放你假。可是公司……”
“我不要听这个。”他开始烦躁。
“我想睡觉。”
“你很痛,不可能睡着。等吃了药再睡。”
“现在几点?”她声音越说越小。
“早上十点。”
“天气好吗?”她快哭出来了。
“天气很好。”黎渊耐性终于耗完,决定不能再给她主动发言权。“你说你是割手,不是割脚,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就是……”
“你真的自己割了腕?”这句低沈的问话里有太多说不清的意思。
葛雨莹不敢面对他情绪复杂的眼神,在喉间艰难地应了一声,算是回答。
一股火气冲上黎渊头顶,他压抑着,缓缓摇头。“我不信,你绝对不是这种人。我问你,你拿起剃刀割腕之前还做了哪些事?”
“哪些事?”她被他盯得一阵慌乱,眨眨眼答:“我……整理了一下家里……”
“还有呢?”
“好像没……没有作什么啊。”
黎渊对她凝望半晌,低声说:“客厅桌上摊着好几本廷君的像簿、三个空啤酒瓶和吃了半块的蛋糕,你房里有收拾到一半的行李箱,厨房里有十几个切了片的洋葱和切到一半的牛肉──这么多事情,全都不是你作的?”
“我……当时心好乱,不记得了。”
“没错,那些证据都显示出你的情绪极度不稳定,所以什么事都只做到一半,但你不要告诉我,你竟然连其中任何一件都不记得了。”
“我真的忘了!”她坚持。
黎渊倾身向她靠近,紧迫盯人。“看着我,莹莹。告诉我,究竟发生什么事?”
“我想君君,想不开,割腕。”
凶手已经帮她布置了明显至极的答案。或许是为了遮掩迷药的味道才切了很多洋葱,葛雨莹推测,如果她最后没有尽全力将手抬高,血失更多,小命必归黄泉,一切外在证据都会显示出她是由于过于思念丁廷君而选择殉情。
黎渊却眯起眼睛,一千个不信,一万个不信。
“你骗我!”他低吼。
“没有!我都承认是自杀了,你还不信,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么奇怪的人?”
他深吸口气,一个字一个字的再问:“莹莹,你清清楚楚回答我,是你自己用剃刀割了手腕吗?”
“是的!你出门以后,我饿了就去作菜,做到一半突然觉得很孤独寂寞,作不下去了,所以一面看着君君照片,一面吃蛋糕喝啤酒,喝了三瓶还是觉得很难过,想收拾行李不告而别,又不知道该去哪里,最后想不开,才会拿起剃刀割腕自杀!”
她的脸涨得好红,黎渊的脸却刷地惨白下来。
“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你全都回想清楚了?”
“对!”
她最后的肯定的答案,让黎渊从不动摇的目光终于失去冷静,在霎时闪过各种变化,愤怒之中蕴含无奈,困惑之余还有疼惜,万般情绪最后尽皆化为一片深刻的忧愁海。他沈默地与她对峙好久,才哑着嗓子,缓缓说:
“桌上没有啤酒瓶,莹莹,而且掉在浴缸里的是水果刀,不是剃刀。”
这下轮到她的脸失去了血色,彷佛被人当面打了一记耳光。
“你卑劣。”葛雨莹好用力吐出三个字,撇开头,就此抿紧了唇不肯言语。
黎渊等待又等待,仍然无法再从她口中得到一个字。
他最后咬了咬牙。“好吧,说不说由你,信不信由我,总之我会用我的方式来对付你。”他站起身两手压在床缘,弯腰倾向她。“不过,我跟你保证,无论需要施展多卑劣的手段,我都不可能再让昨晚这种事发生在你身上,永远不会。”
葛雨莹泪腺终于被击溃,一大颗接着一大颗珠泪,沿颊死命往床单上无声跌落。
丁仪安推门进来时,见她哭得很惨,而黎渊站在一旁铁青着脸,一言不发,着急地问:“莹莹,你怎么啦?”
“呜哇,我的手好痛,他不给我药吃,好恶毒!”她哭。
“黎渊,你不要和莹莹生气了,她只是个小孩子嘛!”丁仪安劝道。
“我气她作什么!”
“你不是气她那天骂你恶毒吗?”她笑出来,“老天,我认识你十年,从没见过你脸色像这几天这般难看,瞪着她的样子彷佛要把她大卸八块。莹莹看见你都怕得像小猫看见老虎。”
“她最好学会怕字怎么写。”黎渊冷冷说。
“听说自杀未遂的人,通常不会再作第二次,我想莹莹不会这么傻的。”丁仪安以为他是这个意思。“她当时一定伤口很痛,心情又乱,才会口不择言。等下回家以后,你不要再给她脸色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