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指导她历史的梁之仪,是兰奥帝国首屈一指的历史学家。原本并不愿意应聘任皇女的教授,但在指导她过后,他曾经感慨万分地说了一段话。“原本以为担任皇裔的教授,必得忍受她的骄纵无常,没想到这位皇女乖巧聪明地令人心疼,只可惜她那对美丽的眸子总是没什么神采,仿佛对一切都无所谓似的。”
的确,即使现在的纳兰梦颜是走在她最喜爱的拥梅径上,对带着一圈湖绿的蓝眸依旧是空幽幽地,不见一丝十岁小女孩该有的爱娇神采。
在纳兰梦颜繁重的课程表上,唯一的休闲时间只有每日午膳过后的一小时,她总是利用这一小时到忆梅园漫游。
历代帝君的继承人在幼年时总会有几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贵族子弟兖当玩伴,但纳兰梦颜却从来没有这类朋友。她的父母仿佛决定将她冷冻在东宫,永远不让外人知晓她的存在似的。
没有关爱她的父母,没有和她玩耍的朋友,只有教师与教养女官负责她的教育也生活起居。这样的生活,她早已习惯。
她扬起一张长大后必会令所有男人六神无主的细致容颜,轻轻地拍了拍手,一只灰白色的鸽子应声自天空中飞下来,停驻在好纤细的肩头。“梅吻。”她轻柔地抚着它,扬起了一抹极少对人展颜的甜美微笑。这只鸽子是她唯一的朋友。
她是在“思梅湖”边发现它的,它倒在草丛里,翅膀粘着血,一双黑眼睛闪着痛苦的光芒。
她救了它,细心地为它清理伤口、上药、包扎,然后用树枝及杂草替它筑了个巢。
之后的几天,她每天都会去察看它的伤势,待它伤口一好,她便替它拆了绷带。
她并未预期自己会再见到这只鸽子。直到隔日在拥梅径散步时,它飞到她肩上,黑眼珠骨碌碌地盯着她。之后的每一天,它都会像这般停驻在她肩头。于是纳兰梦颜知道,她有了第一个朋友。叫它“梅吻”。
“梅吻,”她清柔的声音像一阵微风。“你今天想去哪里呢!望梅台好不好,那儿可以看见整个思梅湖喔。”
梅吻只是更偎近她莹润的颈项,看样子并不反对她的建议。
“好,就去望梅台。”
正欲举步的纳兰梦颜身后一阵急促慌乱的声音吸引住了,她微微一征,缓缓地回头。
“公主,公主。”负责教养的女官--春晨夫人穿着一身湖绿色的长袍,呼吸急促,脸色苍白。
纳兰梦颜静静地望着这个体态略嫌丰满的首席女官。
“公主,你必须快跟我走。”
“我的休息时间过了吗?”她语气听不出一丝失望或遗憾,但停在她肩上的梅吻却感到一阵轻微的震颤。
“不是的,公主。”春晨夫人的表情严肃,语声则是微微发颤,“首都发生政变了,许多权贵的住宅都被烧毁,贵族也都被抓走,听说军队正朝皇宫来。”
“政变吗?”纳兰梦颜轻轻询问,丝毫无害怕或惊慌之意,“寻么父皇和母后呢?”
“他们准备马上搭皇家舰艇出宫。我们快走吧,公主。快起飞了。”原想冲口而出“他们或许会不耐烦等你”的春晨夫人急忙闭紧双唇,硬生生地收回那句伤人的话。
纳兰梦颜瞥了她尴尬的表情一眼,小小的心灵或许早已知道她下一句话是什么,但她只是迅速地,跟着春晨夫人跑出梅林。
“梅吻,”她边跑步边对肩上的鸽子说:“或许我们不能再见了。”
梅吻似乎听出她的语气异于平常,更加地偎近她。
“你快飞走吧!跟着我或许有危险。”
梅吻只是抗议似地拍拍翅膀,依然停在肩头,爪子紧抓着她。
纳兰梦颜感到肩头一阵痛楚,但她却明白了梅吻不愿离开她的心意,这令她一向平静的心湖泛起一阵涟漪。
顺着拥梅径出了这片梅林,纳兰梦颜发现她的历史教授梁之仪牵着两匹马在路口等着。
“公主,请快上马。”他用他苍厚的声音催促着。
于是纳兰梦颜带着梅吻与他共乘一匹马,跟着春晨夫人则乘上另外一匹。
“公主,你知道发生会么事情吧?”
在两匹马全力跑向忆梅园出口时,梁之仪问着坐在他前面的小女孩。
“政变。”她简洁地说。
“你好象一点也不害怕?”
“历史不是早就告诉我们了吗?再怎么强盛的朝代也会有灭亡的一天。”她语气淡然。
没错,这是他教她的。“物极必反是历史不变法则”,他只是没想到她竟能以如此角度支看待这件事。一般人在遇到这种事不该是这种异常冷静的反应,或许正如他所言,她真的对任何事都无所谓。
梁之仪暗自叹气,是什么原因使一个应该是天真烂漫的小女孩表现得如此异常!
两匹马穿过了忆梅园大门,向左的地方有一座专供皇家舰艇停泊的广场。
可是广场早已空荡荡地,不见舰艇踪迹,亦不见任何人影。梁之仪勒住了马,整个呆住了。
“天啊!”春晨夫人赶上他们,亦勒住了马,“他们竟然真的自己先走了。”她的语气是极度地震惊。
梁之仪同样地不敢置信活了半个多世纪的他,不相信世上真能有如此冷血,完全不顾自己亲生子女的父母。
纳兰梦颜却像早已预知此事,只是无动于衷地盯着空旷的广场。
“春晨夫人,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她的声音濒临歇斯底里。
“我知道。”纳兰梦颜忽然开口,不带一丝感情的冷静音调,令两个大人同时将视线转向她。“望梅台底下有个秘道。”她简单地说道。
“你怎么会知道?”
“无意中发现的。”
“能往哪里?”
“我不知道。”摇头,“我没时间去试。”
春晨夫人现在真希望公主每日的休息时间能不止一小时,或许两、三小时就足够她去尝试秘道的去向了。
“你和公主就去那条秘道吧!不论它通往何处,一定是出宫的道路,这是秘道的功用。”梁之仪忽然冷静下来,安抚着春晨夫人。
“那你呢?”
“我得趁他们还没来时设法销毁公主的所有资料。”
他深邃的眼眸盯着春晨夫人,“你知道公主的资料存在哪儿吗?”
“你可以用东宫的任何一部电脑,重要的是指令,”春晨夫人解释着,“你得先输入‘深蓝‘这个指令,才能叫出公主的档案。”
“嗯。”梁之仪点点头号,“我必须将公主的资料全部销毁,尤其是健康资料。不能让他们有任何线索描绘出公主的基本骨架。”
春晨夫人明白他的意思。如果他们可以掌握公主的体格骨架的话,无论公主长到几岁,他们都有办法利用电脑绘出她全身像,以便对全宇宙发出通缉令。
“教师那些人不会对你怎样吧!”纳兰梦颜蓝绿色的眼眸有一丝难得一见的光芒。
“不会的。”梁之仪微笑,“我既非皇裔说非贵族。乔立是有野心,但他并非残暴不仁之徒。”
乔立?!
纳兰梦颜轻轻点头,原来发起政变的是这位帝国宰相。但她一点也不在乎,是谁都无所谓。
“我有一个朋友从事葡萄酒贸易,他有一艘货物舰常常来往于奥斯丁与圣荷之间,我打算拜托他带你们走。”梁之仪望着她们,“小心点,后天深夜到货港去。我会叫他挂上这条手帕做信物。”他自胸口掏出一条白色的方形帕对她们展示着,帕上绣了几株苍翠的劲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