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狂垂着眼瞳,双臂环胸而立,冷冷淡淡地绽唇笑了开——而冰儿,竟为了他这一笑变得……脸红心跳?
东方狂笑,是因为突然有些很期待看她接下去会如何反应。“说,你是打哪儿跑出来的野丫头?怎么从前没见过你?”
没见过?面对一个有过四面之缘的人竟然只说一句没见过?枉费他已在她身上砸下大把银两了呢……竟然完全不记得他早把她买回来了……唔,好一个花钱如梦幻的冤大头少爷!
冰儿眼睛虽然一瞬不瞬、神气昂然的瞅着他的脸面没移动,但脑子里却早飞得千里万里远了。望着望着,想着想着,居然竟面露潮红地傻笑了起来……
“呵呵呵……”冰儿心里正幻想着,好多、好多的银两全砸在她的身上。
“你到底是谁?”他再问了一遍。
“嘎?”冰儿总算稍稍回过点儿神,因自己方才不慎泄漏的贪财绮念而心虚地抿抿唇,眼光乱无目标的晃了晃。“喔……我啊,我叫——”等等,她为什么要那么听话?
一股强烈的反叛心瞬间油然蕴生,再想到柳如絮楚楚可怜的受伤模样,以及那般惊慌无助的心情,冰儿更是打心底觉得不想顺从他了。
哼!一个只会欺负弱女子的臭男人算什么英雄好汉!就算他再帅、再多金,也吸引不了她唐冰儿注意的……吧?
她翻身坐了起来,双手插至纤腰畔,若隐若现的显示出一副窈窕丰满的姣好身段,下巴抬得高高的,瞟上他深邃的双目,非常非常的挑衅,或许解释为非常非常的挑逗也可以。
“我啊,可是一个既贪心又贪财的狠毒女人,除非你有胆子敢碰、有本事能碰,否则……”她站起身,揣起了那只呆呆吃草的胖嘟嘟往怀中一抱,转过身,迈开大步跨了出去。“最好也别想沾惹我这个大麻烦。”
东方狂冷眼凝望着,仿佛已看见她身后正冒着一阵阵的黑烟,再差一点儿就快喷起熊熊燃烧的超强火势了。
“对了。”冰儿轻轻转头,望住他那张要笑不笑的冷硬脸庞。“还请大少主见谅,并非奴婢斗胆敢以下犯上、不识抬举,而是这作主子的,倘若连个下人的名字也都说不出、记不住的话,岂不就丧失了这作人主子的乐趣了?是不是啊,大少主?”语罢,她才终于露出灿烂的笑容,转回头,昂高脸,很有精神地再继续往那回程的路上走去。
“好,很好。”东方狂望着冰儿渐渐走远的背影说道。
这游戏似乎还挺有趣的,才刚开始,就已经挑战了他对于女人的忍耐极限。“本少主下回若再见到你,一定把你这丫头的名字给叫出来!”
一阵微风迎面吹袭上东方狂那张阴郁得不太自然的脸庞,伴随着日照洒下来的光晕线条,出现了一点儿春天来临时的和煦感觉。
他仰头迎向阳光,暖呼呼的。心,竟也有点儿不自然地发了烫。
???
妙哉寺,大花园。
“佛陀知我心中苦,闷闷不乐慰寂寥……”一名头戴羽毛顶冠的光头僧人盘腿坐在石桌上,只瞧他手里握着一卷状似经书的竹简,双目微微拢合,嘴畔勾笑地隐隐作颤。“苦啊、苦啊、连三苦……”
边说,他边偷偷睁开半只眼,不动声色、轻悄悄地朝竹简底一瞥,动作快得不让旁人发觉到一丁点儿破绽。
“大大表哥……”忽然,花园拱门边儿传过来一声低沉抖抖的作态嗓音。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女施主该称呼贫僧为大大师父才是。”僧人不慌不忙地出言纠正,嘴旁仍旧漾着抹偷窥后的兴奋笑容。
“大大……”唐冰儿踱近他,半蹲着,故意又在查大大的耳边儿捉弄着。
“哎唷喂呀!痒得很咧。”查大大伸手抓抓耳朵,睁开了另一只眼,半仰起脸面,头歪眼斜地瞪着她。“冰丫头,瞧你都长得小有一点儿年纪了,还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的这层道理?啧啧啧,羞啊羞啊……”
“再羞,也比不上我的大大表哥您吧?”冰儿不只嘴上逞威风,更还不落人后的出手夺过了查大大宝贝不已的那卷竹简。
“嘿!抢东西居然抢到老哥哥的地盘上来啦!”查大大虽然状似不满的叫嚷着,但却也并未立刻起身护宝,倒反而侧弯下腰,将手伸至桌边的石凳上,身手俐落地捏住一块油滴滴的猪肉便往嘴巴里送。
“嗟!瞧你做和尚做成了什么鬼样子嘛?”冰儿撇嘴睨了睨,遂也学着表哥查大大一样动手抓着肉块嚼起来了。
“噫!冰表妹所言差矣,谁说这桌子就一定得是盛放东西的地方?又谁说那石凳就绝对是屁股坐的地方?贫僧就是喜欢颠倒众人眼中所执意以为的大千世界,教桌子和凳子都能够物尽其用。”
“哼,歪理一堆。”冰儿顽皮地吐吐巧舌做鬼脸。
“嘿嘿,没见我这妙哉寺里的一门一墙全都是歪着盖的呀。不错不错,贫僧天生就爱说歪理,大伙儿听惯了那些假惺惺的陈腔真理,难得听听歪理也不错嘛!”他抹了抹自己光溜溜的头壳嬉皮笑脸着。
查大大本是查文钱的独子,从前一直跟着父亲待在狂剑山庄里帮忙打理庄内事务。就在十年前的某一日,他突然放下手边没干完的活,连包袱也没拎就投入边郊一处颇具规模的“妙哉寺”中出家了。
光阴荏苒,一晃眼转瞬即过,此一时彼一时也,如今,他也已从昔日的“青年小僧”混到了个“大大住持师父”的位置……
冰儿随手卷开了竹简,一曦,眸光便旋即溜上了查大大的脸庞,见他脸也不红、气也不喘,只觉得有趣。
“……我可没要你看唷。”查大大扬手抹抹鼻头,眼瞳里笑笑的,压根儿就瞧不见一丝忏悔窘困的神情。“是你这火爆急性子硬抢过去的……”
冰儿眯着凤眼,皱起眉,若懂非懂地朝他点头示意。“喔,是是是,是小妹我不好,千不该万不该打扰了大大师父您的清幽圣地,不好不好,真不该挑这么重要的修练时候来呀!”
“嗳呀呀,我说大大表哥呀,心不静,是成不了佛陀的。您还是赶明儿个就趁早把这戒疤涂掉还俗了吧,省得害苦了那些守在外面盼着您重振雄风的姐儿们。”
“哎呀!不成不成,这顶上的戒疤摆明了就是佛祖告诉我的金玉圣言啦,佛祖要我品尽这人世间的痛:得不到的痛、得到了也还是痛。佛祖要我告诉你,芸芸众生生来便是得历经各种千奇百怪的苦与痛的……”
“呵呵呵,是么?难怪我最近老觉得总是浑身上下都不太对劲儿,又酸又痛的,就想挥拳出去让别人也痛一痛。”冰儿耸耸肩,和这从小便臭气相投、很玩得来的表哥噘嘴抱怨道。抡抡拳,朝空气里虚晃了一招。
“喝!敢情是有哪位不知好歹的仁兄,不幸被你憎恨得想火揍一顿了吗?”颇了解表妹性情的查大大歪着脖子仰脸询问。
“啧啧啧,别提别提了,表哥你都不知道就真有个男人可以那么惹本姑娘生厌的!高傲自负、冷酷无礼不说,更可恶的是他竟然还专门喜欢欺负弱女子耶!”瞧冰儿说的一脸义愤填膺的模样,根本没察觉到她所指陈的某部分“罪状”不也和自己挺像的?
“瞧你,他啊他的叫……那个他到底是何许人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