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太阴暗,再加上暴雨浇淋的双重阻扰,眼前的视线根本仅能够望见她举臂之间的范围而已,她急得想哭,但却又拼命强忍住在目眶中翻滚着的眼泪。
不哭,不哭,不要哭……他没事……一定……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啊呜……啊呜……呜……呜……”突然间,冰儿的身后骤响起一阵野兽的嚎哮声,她连忙追着叫声把头转过去,一看,心跳差点就停住了。
只见崖边的石洞口,有一只瘦弱的豺狼正叼着一只被咬破了的长靴……
“啊……惨了……”冰儿呆望着,喉咙里像被砸了一块大石头般堵塞住,她嘴巴张得偌大,又悲又恨地瞪视着眼前那只拖住长靴猛啃的豺狼。
“呜……呜……”豺狼边叫边啃,看起来就像饿了几天几夜似的。
“你……你这该死的……”冰儿气极了,扬手撂起地上的石头,便往豺狼的身上狠砸过去,一心只想要替东方狂报仇。
“啊呜……呜……”豺狼哀哀叫了几声,实在饿得没力气了,转身就想逃命。哪晓得忿恨难平的冰儿根本不准备放过它,抓了一截枯树干就扑上前去。
“你……你这坏胚子……竟敢叼了我心上人的靴子!人家的情话都还没对他说完呢,就……就被你这只狼心狗肺的给……给咬死了,哇……不管不管,你……你还我东方狂……哇……还我、还我、还我啦……哇……”她打了就哭,哭了又再打,折腾得身下那只瘦骨嶙峋的小豺狼直在哀哀惨叫。
“哇呜……哇呜……”它好像委屈得想说什么似的,只可惜人兽殊途,哭得眼泪鼻涕乱喷的冰儿,根本也听不懂它在鬼叫些什么。
“哇……人家的、人家的东方……”
“冰、冰儿……”一抹蚊蚋般孱弱的唤声隐隐响起。
“哇……”冰儿哭得正尽兴,身畔的动静全没注意到,她只是任由大串大串的眼泪穿梭在自己的脸颊上,由于哭得太剧烈,索性连擦都不擦了,反正手再快也比不上她伤心哀恸的眼泪快。
“冰儿……冰、冰儿……”这次,他唤得大声了些。
冰儿怔怔地呆坐在虚脱的小豺狼身边,往左右瞧了瞧,没看见任何可疑的东西呀?
她八成觉得是自己间接害死了东方狂,所以才会幻想着听到他化成冤死鬼的叫唤声吧?
“冰儿……”
“我……我不是、不是……故意的……”她心底感到愧疚难安,开始惊骇得发毛。这是她生平头一次害人丧命,也是头一次撞见鬼……
“是、是我,我在……在这儿,冰儿……是我……”这一次,说话的语调更清楚了,虽然短促,却听得出来的确是一个“人”在说话。
冰儿一瞥,发现原来那发出声响的地方,竟然是自已瞪了老半天的石洞口里面,她一拐一拐瘸着脚步奔过去。一进去,竟看见东方狂正好端端地斜躺在石头上瞅望着她。
“你……你没、没死啊?”颊畔边还挂着好几滴没干的泪痕,她就扑上去一把搂住他,脑子里一片混沌空白,忽然就又哭又笑、没头没尾的乱问一通。
东方狂苦笑着倒抽一口气。“是还没死,幸亏我够机灵,丢了那只沾着血的长靴喂野狼。我要真死了,你不把那只小豺狼给剥皮、抽骨、分了尸才怪!”
“人家……人家哪有那么狠……”她不好意思地低下脸,撇撇嘴笑了。
“你不狠?把自己的心上人丢在路边不闻不问,还不狠?”
“东方狂——”她突袭上去,压在他的胸膛上留了记齿印。“哼哼,我只是吓吓你,看你以后还敢不敢随便欺负我——”
“从我被你这小磨人精半骗半哄的,花下大笔冤枉钱买下你后,这被欺负的人,应该是我才对吧?”东方狂干笑了几声,把她揽在怀里轻抚着。
“我哪有!你才是害人精,那么多的面貌,害我根本分不清啥是真情,啥又是假意的?”
“对不起,冰儿……有些事,我希望让你明白、让你能更了解我……”东方狂暗淡的眼神里,隐隐约约闪烁着一抹迷离的光芒。他抚着她湿淋淋的黑发,将每一撮发丝都捻在自己的指缝中。
她很安静,乖顺地倚偎在他身上,认真的注视着东方狂严肃的表情。
“你说过如絮是我的责任,没错,我应该对她负起责任。如絮……之所以会疯,大半的原因是因为我,是我漠不在乎、置之不理的态度逼疯了她。她……她虽然是我的侍妾,却早被我……我爹……”他艰涩得讲不下去了,第一次对旁人诉出自己埋藏在内心底的苦,那是段令他很难堪的冤债。
“别说……我知道,我都知道的……”冰儿主动封吻住他的唇,为他的苦涩而落泪,他心痛,她也跟着难受。“别哭……我爱……”
“你不会知道的。”他摇摇头,将脸庞埋在她细滑的臂弯里,真挚脆弱的神情没逃过冰儿的眼睛。“在我还很小的时候,我娘……就被我爹的荒淫无度给逼疯了,我娘很爱我爹的,她根本受不了得永远和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却又拦阻不了他,所以……所以就在我面前自尽了……”
“狂……”冰儿唤着他,温柔地勾勒住他的脖子。
“我娘把自己吊在屋梁顶,双眼睁得好大好大……她望着我一直笑,不停不停地笑,笑到嘴角都抽搐了……我永远……永远也忘不掉我娘临死之前的那张脸,她的笑……比哭还绝望。那件事之后,我……我再没法子说服自己去尊敬我爹,可是……却也恨不了他……我觉得很痛苦……很痛苦……”
“不痛……不痛了,你还……还有我,我再不会让别人有机会令你痛苦了,不会、不会……再不会了……”冰儿揽紧他,轻轻俯身吻住东方狂。
心疼……是为了爱他而感到心疼。这是她生命中前所未有的一种新情绪,附着在对他渐渐滋生蔓延的情意里。
性情里那份充满韧性的狂野因子,因为多了一个他,而慢慢变得柔软。
或许自己心里早就爱恋着他了吧?要不然,为什么每回一碰见他,就羞恼得浑身不对劲儿?鸡皮疙瘩掉了满满一地?现在回忆起来,想必就是他那双深邃幽离的目光勾引住她了呀,勾得她常常头昏脑胀、口齿不清、手脚也总会瘫软又无力……是她早从一开始就已经陷在爱他的漩涡底了嘛!
“还有我、有咱们两个,我会爱你、会很爱很爱你、会加倍加重的爱你的……”冰儿的身子紧贴着东方狂,像水蛇般滑溜溜地攀附缠绕住他。
假如她是烧炙的煤炭,那他必定便是一阵能令她助燃的急肆狂风了,因为有他,她才能壮志满怀的开始熊熊燃烧呀。她不单只是心灵为了他焚烧,就连身体也都跃跃欲试地直想往那火里扑过去……冰儿的身子压在东方狂身上,捧住他的脸,轻轻吻着他合上的眼睛、他高挺的鼻梁、他隆起的颧骨、他教人心醉的唇……
进而顺利滑人他的唇瓣间,娇俏的舌尖才稍稍一翘,便钩住了他正也同时向她索取而来的唇舌,两舌相交缠,就像两尾急欲交欢的水蛇,牢牢吸附着彼此的身躯,不断不断地嚼咬、吸吮,丝毫不惧怕欢爱前的短暂折磨,固执得只情愿悬吊在摇摇欲坠的半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