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家母出外已经一年多了,只是偶尔捎来几封口信,从没提过归期。”同样收拾着桌上的棋子,忆莲也坐在父亲旁体贴地帮忙,偶尔两人的手碰着了,相视一笑,看来甜甜蜜蜜。
看到女儿沉浸在情海里头,常老头大叹迟钝的女儿终于也有开窍的一天,识得情为何物了。
“对了,爹,你留信说去找一个老朋友,找到了吗?”忆莲此时忽然想起了父亲当初给她的留言。
“唉……算是找到了……你到现在才想到这件事呀!之前怎么没听你问呢?”
“你这几天老找司徒大哥,女儿哪找得到时间问吗?”
“那好,咱们父女俩现在就一块出门,好好聊聊。”
常老头才说完,司徒焰日连忙问:“前辈,那我也……”
本来想跟着一块去的,不过马上遭到老者的拒绝。“你不用了,这几天跟你谈得够多了,我要把时间留给我宝贝女儿。莲儿,走吧。”拉起忆莲,连让司徒焰日回话的时间都没有,施了轻功就走了。
看到忆莲被父亲带走,司徒焰日也只好摸摸鼻子认了。
唉!想和佳人单独相处,还得再等一段时间了。谁叫跟他抢人的是心上人的父亲呢?
“伯父,这么晚了,有事吗?”
司徒焰日在房里看着白天时赵珞托人送来的信笺,里头写着赵珞与怜星到天义庄去查访,信末还附上了赵珞在那里的一些发现。正蹙着眉时,门外传来了忆莲父亲的声音,于是便打开了门,让他进入。
常老头拎着一小瓶酒,说道:“老头子又找到好酒了,司徒小子也一块来尝尝。”
这种举动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因此司徒焰日也就见怪不怪,两人就坐在房里,慢慢品酒。
“这是那个蝴蝶王爷送来的信?”看到桌上有封信,信套上署了个“赵”字,常老头随口问起。
“是的。”知道外头的人都戏称赵珞为蝴蝶公子,因此老人一说,他就明白他提的是赵珞。
“老头子猜猜,信里头写的是天义庄与血凤玉的事?”
“前辈料事如神。”
“怎么又叫前辈?不是叫你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了?叫我前辈,听起来好像我很老了。”
“晚辈不敢。”司徒焰日想起老者自我介绍时,说他叫常念峰,随便叫他常老头或是阿峰就可以,不过再怎么样他也是忆莲的父亲,黑莫的师父,论辈份,还是大了他们一辈,怎么敢用这种叫法?所以司徒焰日还是以伯父或前辈的称呼来叫他。
“好吧,那叫我伯父,别再叫我前辈了。”
“是。”
“你倒真有心,天义庄的案子已经过去十八年了,如今也只剩下阿黑一个人,跟你也没多大关系,你为何要插手呢?”斟了一小杯酒,往嘴里送,常老头这样问着。
“家父与天义庄庄主张祥世本来就有来往,凭着两家过往的交情,晚辈本来就该将这件事弄个水落石出;再说,血凤玉的出现,一定会引起江湖纷争。于情,晚辈希望能代父亲完成当年的希望,追查出凶手;于理,武林动乱,冷剑山庄也难免被波及,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与其袖手旁观,倒不如主动调查。这是晚辈的想法。”
这番话说下来,条条有理,清楚明白。
司徒焰日坚定地说出心中的想法,说得老者连连点头。
“好,有情有义,是个大丈夫!”
“常伯父,您……”
“你想说阿黑是我徒弟,既然知道他家的事,怎么不帮他,是吧?”
“是!”司徒焰日吓了一跳,想不到对方居然能够猜出他要说的话。
“其实……我并不赞成阿黑报仇。”
“为什么?”
“冤冤相报,并不是最好的办法。再说,阿黑心里头被复仇的意念盘据,我跟莲儿虽然尽了努力,但还是不能消去他心中的怨恨。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我宁可他为自己活,也不要他为了死去的人而活。黑莫这姓名是他自己取的,你知道这里头是什么意思吗?”
“不知道。”
“黑,是暗喻那晚的大屠杀;莫,是要自己莫忘家仇。”
没想到这名字背后居然有着这层涵意,司徒焰日哑然。
看他不说话,老者又喝了口酒,又说:“我明说暗示,那孩子就是听不进去,我也就由他去了。血凤玉跟天义庄的事,你们要查就查,随你们吧!凭着理智及良心行事就可以了。”
“晚辈知道了。”
“不过,我今晚找你喝酒,要谈的不是这档子事。”常老头倒了杯酒,要司徒焰日喝下。
他接过酒,眼里头有着好奇,一边喝下酒。
看他喝到一半,常老头才坏心地突然说:“你喜欢我家的莲儿吧?”白天才和女儿谈了一遍,明白她的确是喜欢上了眼前这小子,不过,为人父亲不太放心,因此晚上又特意来找司徒焰日聊聊。
酒还没吞下,听到这句话,一口水酒梗在喉头,差点喷出。硬是忍着把酒噎下后,司徒焰日才粗着声音问:“伯父?”
之前这个正经、不苟言笑的男人,马上红着一张脸不知所措。
“看你这样子,应该是喜欢没错了。”早就知道的事,常老头还是故意说了出来。
“是。”司徒焰日在心上人父亲面前老实地点点头。
“过去几天,我尽找些问题麻烦你,是为了看看你的人品。这你也明白的。”
“是。”他现在是冷汗涔涔,不知道该回答些什么才好了。所谓的“面不改色”这句话,老早就不知道被扔到哪里去了。
“这几天试下来,老头子对你挺满意的。”司徒焰日马上放下心。
“不过……”一句不过,令他才放下的心随即又高高悬起。
“本来男女之情就是你情我愿,既然莲儿也喜欢你,我这个做父亲的也不好说什么。不过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心里头难免有些不安,深怕她所遇非人。”
“焰日知道,伯父担心也是应该的。”
老者低下头去,原本就被乱发遮住、看不清的脸孔,此时更无法分辨他脸上的表情。
“老头子是个随心所欲的人,高兴做什么就做什么,一些礼教,我也没放在眼里;交的朋友,也不管他是正派邪派,抑或是强盗妓女,只要对方行得正,老头子也不会去管别人的说法,照样结交。”这些话一说,大有一股豪爽的气派。
司徒焰日没答话,只是替老人斟了杯酒,跟着继续听下去。
“莲儿是我从小带大的,难免也沾染到了我这性子。她的举动,有时在旁人看来是理所难容的。就拿去妓院这事好了,以前我曾带着还年幼的她上妓院见识一番,那时被人瞧见了,就在旁边指指点点,可我们父女俩并不觉得这有什么。”
说得平淡,但坐在对面的司徒焰日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现在他已经明白为何当初去牡丹阁时,忆莲一点都不在乎的原因了。原来是受了小时候的影响,令她不认为女人到妓院里头是件不应该的事。
“其实,人生中真正要在意的事并不多,只是大部份的人,未必能够承受得住别人的眼光。为了不成为异类,于是只好让自己也照着世俗的规矩做。”老者双眼炯炯有神,从发隙中看着司徒焰日。
“可我跟莲儿都不是这种人,我们自有我们的想法与规矩,我们也不太在乎别人的眼光的。可你不同,身为冷剑山庄的少庄主,倘若莲儿说了或做了什么与世俗礼教不合的事,你能保证不在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