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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费了一番工夫,他终于在一棵柳树光秃秃的枝桠间发觉了那一团小小的人影。多亏她一身素白,否则光靠着薄弱垦光,他哪能看见她呢!

  "羽尘,下来。"语气虽然不悦,但还平缓。

  没反应。

  "羽尘!"声量放长放高了。



  还是没反应。

  "我上去了。"

  "主人,请你不要过来。"是带着浓重鼻音的硬咽声音。

  "你不听我的话?"哼,敢造反?他纵身上树,抓下来那缩成一团、冷得发抖的冰凉身子。

  "主人,对不起。请你别管我,让我一个人安静的死去。"她首度想反抗他,挣扎着要离开他的钳制。反正要"死了",她豁出去了。听不听主人的话!收不收敛口舌,好像也不重要了啊!

  死?她到底在说什么鬼话?他揪着她的衣领,将她提到眼前来,提起火气对着苍白的小脸低咆着,"死不死不是你说了算,我没准你死!"



  早习惯了自己影子的存在,哪能说丢走就丢走。

  又一个新的认知窜入他的脑海,他早已将她视为身体的一部分了--虽然那一部分看似轻得可拟飞尘可比羽絮,他几乎忘了她的存在。

  "没办法了,我就要死了。"身子里那么的灼痛,冷汗冒了一整天,鲜血又一直狂流,这大概就是死亡的前兆吧!

  "闭嘴。"他将她安在盘纵的树根上坐下来。

  他快速搜寻一堆掉落在地面上的枯树枝,以打火石点火,燃起温暖与光亮。

  遗言总要交代,她的小嘴又开了,"对不起,主人,羽尘不能跟着你了!"遇见他的第一天就给出孺慕之心,再经数年相处,很不舍离开啊!她心都发痛了!

  虽然他一向冷淡,有时好几天也不会对她说一句话。可是,她认为主人也会介意她的死亡,所以她要一个人躲起来偷偷死去,不愿被主人发觉,不能让主人因她的死亡难过啊!

  主人当年所下的指令里没有这一项,然而,这是她所能为主人做的最后一件事了,可是主人竟然找来了!

  "你不会死!"手脚是让寒风给冰冻了,但是他知道她没这么娇弱。

  "对不起!"骨子里强烈坚忍又自主的因子让她用牙齿死命咬住嘴唇,硬是将眼中的雾气给吸进去。没有流出泪来,只有唇缘泛血了。流血总比流泪好,不该把伤心的脸庞让主人看了徒惹他的困扰!

  "跟我唱反调?说,你到底在闹什么脾气?"他半眯的虎眼在火光中闪动,更显阴厉。

  火束的晕黄明亮里,她说道:"我不是故意唱反调。我……我一直在流血,很多很多血,我一定活不成了。"

  他飞速打量她全身,没有任何明显的伤口。拢眉舒展了,他已有些明白,呐呐沉问:"羽尘,你几岁了?"

  "十四。"

  "我上校场的时候,你一个人可常去找我母后?"他对她平日生活竟然一无所知。

  "没有,走到京城太远了,我很少出军营。"

  他仔细思索,军营里可有一些帮忙打杂的老婆子在出入?"你经常和哪些人在一起?"

  "有空的时候,我只会去找邬潭子教我读书识字。"下腹很痛,她紧咬牙关回话。下唇破裂的伤口更严重了,鲜血滴下她的下颌。

  他爆吼出,"该死的!"一个小女孩在男人的军营中长大,居然没人教她女人的生理变化。她居然还和邬子潭到一块儿了!天!他居然如此忽略属于自己的这一小部分!

  "主人,我快死了吧?" 又一阵绞痛袭来,她整个人揪成一团,往树干后头倒过去。

  他一把托住她的身子,腕力一使,转落入他的怀中。

  "不要!会沾染上血……"她惊呼着。虽然她已经拿了许多层的布垫着,可就怕百密一疏啊!

  他锁紧她退缩的小下巴,复以指尖轻揩去她唇缘的血渍,"我已经占上……了!"

  她凸瞪着主人近在指寸间的脸庞,他一直说不许她死去,他固执的来沾上她的血,这样与人亲近的他……她从不认识啊!

  她没法控制住紊乱奔窜的情绪了,感动的眼泪坠滚下衣襟!

  不能让她胡思乱想,形冷少言的他做了一件他不可能做的事情,"安静!听我说……"

  主人对她讲话,一直说,说了很多,这一次加起来的分量多过以前四年的总和。她每一字每一句都听得很认真,也听得出神了。

  浓醇的嗓音里流露出主人对她的关心,四年来摆放在她心里角落的一个疙瘩消散了。军士面前的主人看来冷冽残酷,甚至无情噬血,然而,他另有真实血肉隐藏在冷漠的表象内,今天她终于明白了。

  亦狂亦侠亦温文,这么多面化的主人,就像他的双重眼瞳变化莫测,实在太深沉了啊!

  "所以你懂了吗?"他最后问着。

  "懂了。"懂了自己的身体,也终于懂了他的内心。

  居然是主人,一个伟岸的男子来替她解说女人的生理构造与变化。

  没有害羞怯赧,她更努力在想另一个问题。以前对他又敬又怕,现在除了又敬又慕之外,比崇拜还多出来的那种感觉究竟是什么呢?

  每道泪痕仿若被他牵动的心弦,沾上衣襟的眼泪里凝结着飘忽的心绪,这些陌生的感情该如何来解释?

  还来不及细想出结果,她竟听见一句青天霹雳

  "你长大了,不再适合留在军营里!"

  怀中的轻盈柔软让他明了到她不再是小女娃了。他对自己军队的纪律操守有信心,但军队毕竟不是年轻女子该来的地方。

  她的脸色刷白,眼角又滚出泪滴。身体的痛竟然比不上内心的撕伤,主人为什么不留她了?

  当年大伯母将她交给萧爷爷,她就明白那艘蜑船不再是她的家了。如今她该何去何从?不是死亡般的与主人分离,而是活生生的剥离……不想离开他的,非常不想的啊!

  望着她成串坠滚的泪,他淡言道:"明天一早让人送你回王宫,找太医给你诊治疼痛。"

  是痛的,但不是他以为的那样。她宁愿不长大,就能一直留在主人身边。

  她拍着气,以袖擦泪,再三考虑后终于说出口了,"主人,你把我送走,可是我大伯母也还不起萧爷爷那一笔钱了。"

  "谁是萧爷爷?萧衍吗?" 从来没提问过羽尘的来处,因为他不认为那有何重要。但是,怎会牵扯上肃衍呢?她难道不是母后亲自挑选给他的吗?

  将她举到一臂之遥,对着她的泪眼,他沉声着,"说一说你的童年过去。"

  是温度的吸引,也是不舍浪费最后的片刻,她大胆地又溜回他的怀里,靠得更近,脸颊就直接搁在他的胸口心跳处。

  残泪也顺带占上他的一袭青衫领。主人与影子可一分为二吗?在血和泪的掺杂沾惹里,仿似早已分不清原来是谁的了!

  他由着她靠近,没将她推开,只静待她的回答。

  吸了吸气,她幽幽开口了,"我在渔村长大。"静止无声了。

  "说详细。"

  "哦!在淮水边,我的生活里除了水就是鱼。哦,当然不能忘了每年都会多出来一个小弟弟,一起来挤家里早已经睡不下人的大通铺。"

  冷御天皱起英挺的剑眉,第一次听到这种寻常百姓家的故事,贫穷过日子还拼命生一堆养不起的孩子!无知啊!

  她靠着他的心窝,没发觉他冷肃的颜色,继续说着,"我爹娘很恩爱,每天都一起出去打鱼。可是淮水很坏的,夏天里常常会起很凶猛的风浪。有一天,他们出去后就再也没回来过。邻居说淮河里的水神带走我爹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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