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渴了吗?马上给您端杯人参茶来!"
"还是累了,要不要给您揉揉腿?"
"都不是啊?那——给您安排局大戏排遣排遣,如何?"
"唉——"被一团人包围着的感觉,可真是不好受哇!
只不过闲闲无事,懒懒的喘口大气,担心受怕的一伙人便会围上来。
这种关怀,还真像是耍猴戏的江湖人被围观时的感受呢,再继续下去,水云绣恐怕就要抓狂、变疯了罗!
没错、没错!
云绣是活过来了,从初秋到中秋月夜的这段时日,在四大名医的会诊,及憧如云的关照之下,原本是发发可肃的病弱身躯,大大的好转起来。
一旦身子好转,那些活跃、不安分的律动细胞就开冒出头来,逼得她要活动、活动筋骨……
可是,走路怕她跌着,喘气怕她噎到,转个身又怕划会一病不起……富家官宦的规短和大批人马的关照,简直要把一天不工作,使觉人生乏味的云绣给闷出病来啦!
翻翻白眼,再大叹一气,指着这群奶娘领军的奴仆云绣无奈的摊摊双手。
"可是,老爷交代说……
打断奶娘暖嚼的低语,精力旺盛的云绣大吼:
"你们瞧我这样还像个病人吗?!
"可……
"可什么?再烦我,本姑娘就真要再大病一场,让大伙儿忙个痛快,我水云绣一向说得出做得到,信不信?!"
耀武扬威的挥挥略有些无力的拳头,虽然还有些病容,她讲的话却是令人不敢不信——光是咬紧牙关,叫人别喂她汤药的这一项,大家就吃尽苦头。
"快走、快走!让姑娘我一个人清静、清静,要汤要水,我会喊你们的!"
坚持把蜜蜂缠身似的围着她的人,全都给驱离赶开她还是蓬头垢面且十足"叫化婆"的打扮,因为不想拿真面目示人。那些想帮她沐浴更衣的仆佣,被她用各种水泼过后,就不敢强她所难啦……
小小的翠竹小苑,只剩下她一人时,她终能放心大胆的抓抓发痒的脑袋,搔搔发臭长跳蚤的腋窝……
老天!她可真恨死自己这身的破烂和污秽——要是能够,她愿意拿翠竹小苑全部值钱的珍玩盆裁,去换一盆子可以洗污的洗澡水,她真的希望啊!
除了变成"曹家上宾"的前一段日子里,仆佣曾趁她昏迷、体力不支之际,替她净身拭脸上,换过一身缓罗绸缎的衣裳,之后这大半个月来,她依旧蓬头垢面,尽力保持"叫化子"本色——
用手抓食不雅吃相,难登大雅之堂的粗鲁举止,让翠竹小苑各项摆设宛如遭遇腿风般毁损诸多做作,只求曹家人可以忽略她的存在,可是天不从人愿,瞧——专门来伺侯她的仆佣越来越多,这事实分明是指出水云绣对他们的重要性!
怪来怪去,还是得怪那位"娶"了她的相公罗!
那个人是何方神圣呀?
饶舌的小丫头告诉她,他是堂堂新科状元,官拜御史大人,可神气的不得了呢!
他很年轻,前途不可限量,将来一定可以位居高官之林。
他风度翩翩,举止潇洒,引起不少官宦的规舰,光是想和他联亲的,就可排满长安大街,他有很多的择偶机会,可是不知为什么,他竟然……
"选择了我!"云绣在心里替小丫头将话补充完整;她可没忘记,在昏眩之时,在迷迷梦梦的生命挣扎里,有个教人印象深刻的人影一直在她心里盘旋……盘旋……
他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除了这些功成名就的歌功颂德,之前的生活他是如何苦熬过来的?
若是不是经历一段艰甘的岁月,他的眼眸不会隐藏那许多的哀伤和绝望,教人禁不住想伸出手,替他抹平眉眼之间的惆怅……
"唉呀!"云绣狠狠的给自己一颗大爆栗,赶忙将心猿意马的心绪收回来,她暗自低声自责…
你忘记自己这么辛苦的伪装是为了什么吗?
你忘记手足的颠沛流离吗?也许他们还在期待有朝一日可以解除身上的苦难呢!还有爹的冤死,娘的曝尸荒野……
这些,你全忘记了吗?
没忘的,没忘的!云绣摇头,要自己加强决心。她抹去两道在不知不觉中流下的伤心泪痕,她明白自己的责任,她清楚目前自己该做的事……
去找她的"相似以"!
不是为解答自己为何嫁给他的迷惑,而是要借用他的御史身分和权力,重新清查爹亲在开成衙门留下的刑罚案件,唯有御史才可以令定献的罪,再一次在阳光底下从头番理过。
她非得让她的"相公"替她做这件事不可!
身子已大致复原,只是身上分文全无,小苑外头又有佣人守着,怕她发生意外。
可惜她不是云初,没有可以高来高去的武功护身,要是她有翅膀可以飞出这高墙厚壁,她定会刻不容缓的飞身出去。
既然,形势上自己已被困住,那么,就好好利用这不利的现状,替自己挣出一逃生天吧!
该怎么做呢?
"哎啃!"好痒的头皮,痒得教想不出主意来,真是……唉,对了!就这么做吧!
提起嗓门,云绣问着洞开的圆形拱门,大力的呼喊:"来人,来人!"
不敢走远的奶娘,立刻从大开的洞口飞身纵人,那迅速的身影,还真教云绣有些吃惊呢!
"夫人,有何吩咐?"瞧她满面兴奋的表情,好像等待云绣的呼唤已经好久、好久罗!
"你不是要帮本姑奶奶洗头、净身吗?虽然此举违反本帮叫化子的传统,但我还是答应你,给你一次机会。"
"对嘛!对嘛!夫人终于想通了,医生都交代说不干不净的脏衣裳、脏身体容易擎生出病害,要虽您就是不让……唉!能想通就好了,不多罗唆,我立刻要人去准备。"胖胖的身子,手脚却异常敏捷,眼看她就要大肆嚷嘛,替云绣张罗洗澡用具,云绣赶忙打断她兴匆匆的笑容,粗鲁的拧拧发痒的鼻尖。
"等等,我话还没话完呢,你急什么急呀?!"
"您还有什么盼咐?"堆满笑的肉脸,十足耐性的问着。想起这些日子以来,奶娘对自己的体贴和照顾,云绣心中便有着不忍。
万一,她逃了出去,奶娘会被曹老爷他们如何的责罚呀?!
最好可以两面俱全——自己得以逃脱,奶娘也没因此护罪。
"我这身子可是比金子还贵的宝贝哪,怎么可以随随便便说洗就洗,要洗也得有些附带条件……"
"要焚香祭拜?"胖奶娘揉揉涂着白白厚粉的面颊,结结巴巴的差别着,她老实的念头里,只懂得洗澡不过就是脱衣、抹皂子、冲水这回事,要她想像如何洗涤比金子贵重的身躯,她也只能嘴巴开开,吐口大气——莫宰羊啦!
"祭拜?!你当我驾返瑶池,还是阎罗王的牛头马面来拘人啦!搞清楚,只是要洗澡而已呀!"云绣"不改"粗鲁本色的说着。
"可……可是,大小姐姑奶奶夫人不是说,不能随随便便的洗澡吗?这……"
连"大小姐姑奶奶"这样的话都吓得说出口,可以想见平日里他们有多怕她的"荼毒"了?!
"你有点想像力好不好?不过想眼你要点特别的东西,你就吓成这副德行,真是……"把过错推到别人头上,好像是水家女儿们的特点技能呢!
"借?借什么呢?"
"嘿!听好嘀,大小姐我只说一次。我这人洗澡有怪癖,第一,绝对不在有墙壁屋瓦的房里洗,但是光天化日之下任人参观,老娘也不干,所以罗,要找既隐蜜又能有宽敞空间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