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政府在这里竖起几盏夜间水银灯照明,辟为棒球练习场。也有些情侣喜欢来这儿找一块草皮,谈天谈心谈梦想,依偎在一起,仰望松山机场每隔几分钟就会凌空而过的飞机起降。
他的飞机也将在清晨时起飞,他却陪她坐在这儿……天!他这档子闲事管得有够超过了!
小头颅斜靠在他的肩膀上,眼泪早已停,她的身子却因为夜露寒凉而抖缩。
「这一回,纪叔叔想冷却一段时间,希望姑妈会发现他的重要性,哪料得到纪叔叔反而受不了相思之情,跑来找我诉苦,这事让姑妈知道了,就变成这样,我好端端的变成受气包了。」
发冷的身子又向他挪近一些。「我的爷爷奶奶早不在了,我的亲生父母也一直都没消息。说起来姑妈很可怜的--」
「她可怜?」他鼻翼一动,喉头轻咕一声。
他们两人都来自破碎的家庭,他幸运地拥有一个尽责的母亲,反观她呢?根本一无所有!
有一架飞机低空而来,她头儿高抬,眼儿随之闪烁。「我希望以后可以找一个好男人,共组快乐的小家庭,如果姑妈不嫁给纪叔叔,我就要接她住在一起。」
「妳希望与男人携手一生?」她该不是被那一巴掌轰得脑袋乱了吧?旭扬撇唇讥讽着,「妳忘了妳父母失败的婚姻吗?」
「所以我才会希望我的婚姻美满呀!我有一张他们年轻时的合照,英俊高挺的爸爸搂着妈妈,妈妈小鸟依人地靠在爸爸的怀里,他们笑得好开心,很恩爱幸福的样子,我好想体验一下那种两人世界的幸福感觉呢!我总想着,如果有一天,我寻觅到一个好男人,两人共组一个温馨甜蜜的家庭,那我一定是世上最快乐的女人了。」
他的心房狠狠地大力震动了好几下,整个人霎时成为一尊化石,一时失去呼喘空气的能力。
她竟然完全没有背负着上一代不幸的阴影?
感觉有些什么不对,她偏过小脸端凝着他,看不懂他脸上深沉的表情,小粉舌咋了咋。「展大哥,这里有点风,凉凉的呢!」
「嗳!」冷峻的薄唇挤出一个没有意义的虚词,他专注的端凝着她。
俏皮的唇是坚毅,明亮的眼是坚定,这女孩真的很独特,喜欢说话,走路用跳的,脑袋固执,思想古板,打扮老气,但……他无法昧着良心再否认,其实,她清丽如水的青春脸蛋煞是好看,属于她的特殊韵致很耐人寻味。
指端温柔地点点她红肿的脸颊,干哑的语音流出,「用红酒加冰块,拿条小毛巾早晚敷一敷,这是法国人的偏方,据说比抹什么药酒都有效。」
「展大哥……」在他的温柔碰触之下,她感到莫名心悸、撼动及气噎,眼中只放入他的形影。
她好想躲到他的怀中,让他收容她所有的烦恼……
「不!不对!我不行这样!」晓曼拚命地甩头。
刚才有那么一刻,她居然忘了她要回头去追学长的事呢!
「妳又怎么了?」
她垂下眼睫,语带欷吁。「展大哥,你怎能不管你的女朋友,追着我跑出来?」
「妳指的是刚刚在餐厅里头那一个?天大的误会!不,我没女朋友……」不过,他干嘛着急地跟她解释?
「没有?」吸引力又强烈荡开,她不由自主又朝他靠过去。
「不!我是说,我是gay,我不会有女朋友。」他赶快补充。
「同性恋?」倾斜的身子惊吓得差点倒向草地。
很man的展大哥是gay?。
她瞪着他英俊帅气的脸庞,犹豫一下,考虑两秒,三思之后……
啊!同性恋更好,这样什么顾忌都可以免了!
照躲照躺。「咚」地,她撞入他怀中。
「妳这是干什么?」他惊讶的责斥着。
都对她说他是gay了,她还将他当成一根懒骨头?更该死的是他全身血液也沸腾起来,很想把冰凉柔软的娇躯拥紧。
「gay更好,我就可以不必为了把你归入男友那一个范围伤脑筋了。我喜欢你这个大哥哥呢!」晓曼在他的衬衫上吸闻又磨蹭。
真好!跟展大哥又搂又抱地就是很自然、很舒服。
刚刚还真有点小迷惑,几乎以为对他的孺慕是一种男女的感情呢!啊!原来她弄错了,那种吸引力不是爱情,她只是很渴望有个人能照顾她而已。
万岁!她有个俊伟帅爆了的大哥哥了!
旭扬压下一身燥热,一把将她扯离一臂之遥。「妳太离谱了!」
她眨眨眼,迷惘地歪着头看他。「当我的大哥哥不好吗?像我学校里的学长那样,从我一进大学就照顾我,我搞出乱子的时候可以帮忙收拾一下,我难过的时候安慰我,听我吐一堆心情垃圾……我这样要求很过分吗?」
当然过分!
缺乏父爱的女孩,喜欢找人当大哥哥,他又没昏头,没事插什么花。「妳有妳的学长就好了。妳还是专心去追求妳的爱情,别浪费心思在我身上。」
「我有啊!我会呀!」她还伸出三只手指头发誓。「我会鼓起勇气回去找昀扬学长,我已经说服自己只能认定他一个,谁教我……」她突然收口。
「妳怎样?快说啊!」他最讨厌欲言又止卖关子了!
「身子……被他看见了。」嘟喃声低得可比蚊子叫。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前几天她还强调他们之间不是那么回事,昀扬也回避着她,不过现在看来,他老弟果然野性难改,眼捷手快对女人狠准绝!
「你们……上床了?」他的喉头好似梗了一枚鸡蛋,胸口弥漫着怪异感,好像还有怅然若失……
晓曼脸上马上飞了红霞。「不是,不是,没有!那只是一个意外!我们还没怎样啦!」
「区区一个意外,妳就认定他?」旭扬一张雷公脸死绷着,有想轰她一掌的冲动,看看这一只史前生物会不会清醒过来!
被看了身子很大不了吗?二十一世纪的女性谁不高喊性解放,我要自由!
「我只能这样呀!」她说得无奈又无助。
「想追昀扬不容易。」他怪声怪调说着。
她噘噘唇,又叹叹气。「我知道呀!可我总要试一试,再说,我有爱情抗体,再坏也不会比我父母亲的故事更糟糕是不是?」
「离谱!胡闹!打了预防针就不怕死?妳到底是天真还是乐观过了头?妳玩不起和昀扬的这场爱情游戏!」他恶狠狠的警告她。
他更气他二十年来的信念与原则在这一晚都让她搅乱了。
「我对感情从来都很认真的!展大哥,你是昀扬学长的大哥,你最懂他,你帮帮我嘛!」
猛打了个哆嗦,她又溜回他厚实的胸怀,蠕到一个最舒适点躺着。
被她一躺,他就像是飞机遇到乱流时,整个机体上上下下摆荡,整个人被冲刷到一个失重点,忘了如何立足了。
天!这到底是第几次让她缠得欲振乏力了?他居然很不想将她推开了……
他火恼的扯发梢。「我懂他?妳太瞧得起我了。」实际上他连自己都不懂。
「展大哥,你真的不帮忙呀?」晓曼不死心的再问。
他爬梳着头发犹豫着。
晓曼就像一颗天外飞体,硬生生撞入他的飞行轨道,让他想避避不开,心底说了几千个「妳别靠过来」,却只有接纳她并存的命运。
他的原则遇到挑战了,他与女人之间可能发展另一种非床伴关系吗?去他的!他明早就走了,台北只是一个过站,他烦什么烦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