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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俱乐部里阳刚气息浓厚,往往只有她一个女子,但会员们一向尊重她,有些甚至视她如同姐妹,爱护有加。

  原来这里的会员都是从事音乐、艺术方而的同性恋者,俱乐部发起人正是那位尤金先生。

  她日益涨大的肚子已经不是能隐瞒的事,他们都很尊重她,从来没有过问她的事,也不曾投以令她难堪的眼光,视她怀孕为再自然不过的事。

  ???



  季节进入初冬,年氏夫妇参加一个家庭聚会,主人看见他们应邀前来感到非常惊喜,自从他们的爱女离家之后,他们已经甚少在公开场合露面。

  虽然女儿已成年,还留了封书信表明意愿,但爱女心切的年氏夫妇仍设法寻找,在别无他法的情况下,他们甚至请了征信社追查女儿的行踪,但仍无所获。

  "年先生、年夫人,好久没见面了。"

  年氏夫妇定睛一看,惊喜叫道:"原来是尤金•斐迪南先生。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尤金笑道:"还是一样。你们呢?"

  "不错。"两人言不由衷地笑说。



  "令媛至今还无消息吗?"

  尤金的直言直语令毫无心理准备的年氏夫妇愣住了,年夫人更是立刻红了眼眶。

  年先生笑了笑,叹说:"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她想自力更生不想依靠父母,我们只有往好的方面想了。"

  尤金沉吟地点了点头,把话题带到这次的音乐祭上。

  聚会结束,宾客陆续告辞离去。

  尤金坐进车里,司机把车开到大马路上。

  刚刚和年氏夫妇聊天时,他几乎要把派琪就在他的俱乐部里上班的事告诉他们,但这样一来,他是同性恋的事实也可能因此曝光。

  他曾去过年家的聚会,原来该看见的年家女儿,后来竟在他的俱乐部里应征琴手。当她报出名宇,他立刻就猜出她和年氏夫妇的关系。

  他除了因为己身的关系而替派琪隐瞒之外,他还明白她之所以离家,也是因为她自己做了"错事",才一肩扛起全部责任。

  他无奈地叹口气。他们盼望的女儿就在这个城市里,却偏偏苦无机会见面。

  第七章

  今年的第一场雪比去年还要早来。

  年冬蕾站在窗前,拉了拉肩上披巾,捧着一杯热茶,望着棉絮般飘落的雪景。

  她现在的租处是留学生住的廉价租屋,她没让哈伯知道她住这里。

  她返回桌前,案上放着一封准备寄出的信,信封上的地址是布达佩斯的中国领事馆,收信人的姓名是倪震东。

  每个月她寄去一封信,这是第五封,之前寄去的信如石沉大海。这一封信她并没有抱着多大希望能得到回应。

  纷飞的落雪将整个街景点缀成一片白色世界。

  九点过一刻,她提着琴盒走出鹰俱乐部。

  今晚演奏的曲目是"弗瑞的安魂曲"。不知怎地,这首曾让她安定心灵的"药曲"今晚却让她一直心绪不宁。

  记得今年初,她也曾为一个人演奏过这首曲子。

  新愁旧绪、酸甜苦辣一下子一并涌上心头。如今她大腹便便,唯一能和丈夫联系的只靠口袋里那封薄薄的信件,而且还不一定有回音。

  她举臂用衣袖擦了擦眼泪,停下来擤着鼻子,才又举步蹒跚而行。

  自从怀孕后她已经停止吃药,所以她必须很小心身体状况,一旦心脏有任何不适的迹象,不管什么场合她必须立刻停下来休息,再加上进入冬季,对于她的身体无形中增加了一层负担。

  街道两旁有积雪,走在湿漉漉的路上让人有踏在滑板上的感觉。

  今晚的回忆似乎特别多,倪震东曾笑过她的平衡感不好,当时两人一起跌在冰上,他护着她让她跌在他身上,她一点也没感觉到痛。她连站在冰上都会摇摇晃晃的,他一手握着她的手臂助她站稳,脸上忍着笑……

  至今他的样子仍鲜明地浮现在她脑海中,仿佛他就站在前面伸手要扶她。

  "别怕,有我呢。"他的笑语保证犹在耳畔。

  他似乎就在前面不远处,她忘情地加紧脚步追向他,他却很快的淡化消失了,这次她没有惊叫出声,脚下滑了一跤,让她重重地跌在地上。

  她仿佛看到了自己,意志迎着飘下来的雪飞了起来,她在空中看到了曲身躺在上的自己,从腹中传来撕裂般的痛楚也渐渐离她远去,杂乱的心律使每一次的呼吸越形困难,吸进去的空气都不敷使用,她感觉似乎离自己的身躯更远了,直到一声呼唤传来,她听到了自己的名宇……

  "噢!上帝!是派琪!"一名俱乐部会员发现了昏厥在地上的年冬蕾,下体流了一摊血,惊骇了几秒后,反身冲回俱乐部搬救兵。

  会员们反应迅速,电召救护车紧急送她去医院。

  尤金得到通知赶到医院时,年冬蕾已被送入手术室急救。

  "你们是患者的什么人?"护士走过来问。

  "朋友。"尤金代答。

  "这是她的随身衣物。"

  一名会员代为接过琴盒和大衣,大衣口袋里掉出了一封信。

  尤金弯腰拾起来,看着信封上特殊的地址和姓名,眉头紧皱着。

  ???

  当晚,尤金和柏帝留在医院。

  年冬蕾已经从手术室推出来,人在加护病房,口戴氧气罩,胸前贴着心电图,沉睡着。

  尤金在房外的走道上来回踱步,他心中挣扎着要不要通知年冬蕾的父母。

  "你已经来回踱一个小时了。"柏帝背靠墙壁看着他。

  "唉!"尤金叹了口气,停止踱步。"我认识她的父母。"

  "我明白了。"一阵思考后,柏帝说道:"我只有一句话。我无所谓,就看你了。"

  尤金瞪大了眼,"我和你的关系有可能因此曝光!"

  柏帝望着乳白墙壁,仿佛能透视墙壁,看见靠着呼吸管维持生命的年冬蕾。

  "尤金,她肚内的胎儿死了,是个男孩。现在唯一能给她安慰的只有她的家人了……"

  尤金走过来,一手按住柏帝后颈,拉近他靠着自己的肩,两人静静地靠在一起。

  尤金叹了口气说:"我这就去打电话。"

  他走向公用电话拨下年家的电话号码。

  "年先生,我知道令媛如今在什么地方……"

  当年氏夫妇闻讯赶到医院,见到女儿的惨况悲痛万分。

  半个月后,年冬蕾出院回家静养。

  ???

  "派琪,斐迪南先生来看你了。"年夫人在半开的门上叩了两下,回头向尤金摆手说:"请进。"

  "斐迪南先生!"穿着一身舒适居家服的年冬蕾坐在壁炉旁的一张椅子上,一看见尤金她合上书本,起身愉悦地迎向他。"见到你真高兴!"

  "能看到你病好如初的样子更让我高兴。"

  两人在壁炉前坐定,尤金才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样东西交给年冬蕾。

  年冬蕾认出那是她出事之前准备寄出的第五封信。

  "在医院时这封信从你的大衣口袋掉出来,我想还是日后当面交给你比较好。"

  她低首沉默了半晌,就把信丢进壁炉,看着火舌将信的边缘烧卷变黑,直到吞没整封信变成一堆灰烬。

  "谢谢你。如果让家父、家母看到了信,只会让他们更难过。"

  "我知道不该多问,但显然男方在你困难的时候并没有出现过。"尤金的用词是客气了,其实就是指男方对她根本不闻不问,没有尽到一点责任。

  "其实我怀孕并没有错,我和他结婚了。当时我还是学生,但是一结了婚,他从此……"年冬蕾说不出口,但事实便是如此。"从此避不见面,也没有任何有关他的音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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