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别这麽做。」无法看他的眼睛,贺鹏远僵硬著身躯别开脸,「你已是成人,不可再这麽做。」虽然他一直将一切归咎於兄弟之情,但随著过往种种回想起来,他开始察觉两人间的行为早已超越单纯的兄弟之情了。
或许,他真的该拉开两人之间过於亲昵的距离,这样才不会
「为什麽突然这麽说?」莫綮瑛怔愣地问。
他从没推开过自己,为什麽突然这样做?
「不是突然,只是这总是要改。」贺鹏远冷静下来,放软口气,「其实你已经不小了,不可以这样与人随意搂抱。」
「我只有在你面前这样。」莫綮瑛前进一步,直直地看进他眼底,「并没有让任何人看见,这也不行吗?」
「这--」贺鹏远顿了下,而後急促道:「但这样总是於礼不合。」
「於礼不合?」他的语气跟明显的心虚令莫綮瑛骤地愠怒起来,冷冷的问:「何来於礼不合?」
「总之不成!」声声的逼问让贺鹏远烦躁起来。不能再这麽下去,他怕会、会铸成大错!
「哪里不成了?」莫綮瑛昴起颈子直视著他,许久没显现的倔强因为他的态度而再度浮现,不顾一切地逼问。
「因为我们是兄弟!」贺鹏远顿时有些呼吸急促,「兄弟之间,便不该有这样逾礼的行为。」
口口声声的兄弟,让莫綮瑛无语地抿紧了唇,沈默不说话。
「既然是兄弟,那你究竟在怕什麽?」他沉稳地开了口,一双眸子冷然无畏地直视著他,令他顿时有些狼狈。
怕什麽?贺鹏远猛地一窒,否认道:「我没--」
「你怕的究竟是哪个?是流言蜚语,还是你自己?」莫綮瑛跨上前一步,一字一字犀利的逼问:「你怕流言,更怕你自己对不?」
「瑛儿!」他一语中的让贺鹏远一震,色厉内住地喝道:「别说了!」
「你怕你自己。」莫綮瑛直盯著他不放,置若罔闻地继续逼问:「你怕你对我有情--」
「够了!」一股怒气骤地扬升,贺鹏远砰的一拳击碎了桌角怒喝。
那声音之大甚至震动屋梁,也让莫綮瑛霎时醒转了,但屋里却已经陷入窒息般的沈默。
他竟然说了他从没想过自己会亲手打破两人间的暧昧僵局,且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感;他还以为自己可以理智地慢慢来,没想到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去逼问他。
现在该如何做?离开这里冷静一下?但就算离开,说出的话已无法收回。霎时,他想起了传家的二小姐,想起那日所发生的事情。
横竖是机会,既然已经无法粉饰太平下去,还不如放手一睹!
「那日在书房我曾问,若我爱上了大哥又如何?」莫綮瑛握著拳头静静的开口,狠下心咬牙地道:「不是玩笑,我真的--」
「瑛儿!」贺鹏远倒抽一口气喝止他,「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麽?」
「我很清楚自己在说什麽,弄不清楚的人是你。」面对他慑人的怒火,莫綮瑛抿唇咬牙却丝毫不退让,「你扪心自问,对我真的是单纯的兄弟之情吗?」
一直以来,他都任由他将一切归於兄弟之情,但现在已经无法这麽做了!他要他知道,他不是他的兄弟,他不能这样继续欺蒙两人的情感。
「你--」贺鹏远面色铁青,胸口起伏不定地呼吸著。
他一直都知道瑛儿对自己有著深浓的眷恋与情感,但他是他的弟弟,是个男子!怎麽可以--怎麽可能会有这种情感?
他怎麽可能爱上他?绝不可能!
「那是不可能的。」他无力地重重吐了一口气,低哑道:「瑛儿,你别糊涂了,我一直只把你当成弟弟啊!」
依然是弟弟?一股寒意蓦地从脚底窜上心中,莫綮瑛自嘲地笑了出来,眼睛却冒著火光直视著他,「我不可能做你的弟弟了!」
到现在他还想这麽敷衍过去?他们之间,从八年前他离去那日起就已经不可能是兄弟;已经碎开的外表伪饰的东西,岂有可能恢复原状?
他冷冷的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开;而贺鹏远则哑然无语,颓然地坐倒。
第六章
渐渐地,少年成了青年,他不再是个孩子;而且,他发现自己并不快乐,虽然在他面前多数是温柔的笑颜。
「大哥怎麽了?」
「没事,你书抄好了吗?」青年扯出了抹笑容,「让我瞧瞧。」
「嗯。」他点了点头,注视著青年的一举一动。
他知道能让青年忧郁的,只有青年那对要求甚严的父母;也知道他在自己面前是绝不会显露出脆弱。
「大哥会觉得寂寞吗?」他伸出手臂,如这数年所做的一般。
青年似乎以为他是如以往般不安地寻求安慰,便抱住了他,「不会,因为我有你啊!」
闻言,他直勾勾的看著眼前的人,灿烂地荡出笑容。
旋即,他看见青年眼中一闪而逝的迷惑与怔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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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之间的僵滞,一直延续到了除夕夜。
那日以来他们都在闪避著彼此,但即使不说话、不交谈,贺鹏远反而更清楚的察觉那双秀丽眸子总是含著愁怨地跟随著他。
沉闷的饭桌上,团聚的年夜饭,两人却都食不下咽;即使偶有眼神交会,也总会有一方急急地闪了开去。
几乎没动什麽的饭菜撤了下去,又有佣人送上一小瓶酒。
「这是屠苏酒,是徐总管准备的。」那佣人谨遵徐恪勤的交代一字不漏地说,「徐总管说,除夕夜喝了可保一年平平安安,请两位爷务必要喝光它。」
「我知道了,就放著吧!」贺鹏远点了点头,「东西就不用收了,大过年的,早些休息去。」
「是。」将一小瓶酒跟两个杯子放上了桌,人就退了下去。
霎时,又陷入无语的沈默。
贺鹏远看著静静垂首喝茶的莫綮瑛,将瓶中的酒分别注入杯子後推了过去。
「喝了吧!」他偷觑那张在数日间便迅速憔悴的苍白脸庞,心头怜惜说不出任何话,只能暗暗地叹息。
莫綮瑛一震,木然放下茶碗,取过杯子仰头一饮而尽。
贺鹏远又替他斟了一杯,但无语的两人只是沈默地饮酒,没一会儿就将不多的酒给喝完。
「还成吗?」
「嗯。」莫綮瑛淡淡的回答,果真是酒入愁肠。他暗自嗤笑地望著空杯,虽然一股暖热从腹中升起,但他反而觉得凄冷苦涩。
「要不要先回房去歇息?」贺鹏远小心翼翼地问。
那日之後,一切都变得生硬不自在。看见他的憔悴,他心中虽有难掩的疼惜,却说不出关怀温柔的话语。
「你就这麽不想看见我?」莫綮瑛笑了笑,但带了几分醉意的神情却似哭非哭,彷佛一碰便碎。
瞧,他不只不肯叫瑛儿了,现在更不想看见自己。
他是不是不该这麽做?不该揭开一切?八年的分别都熬了过来,他还有什麽不能忍的呢?但他已经不能後悔了,然而,他的心却是苦涩疼痛得无、忍受。
他果真是输了,一切都输得乾乾净净。
见他误会,贺鹏远直觉地道:「瑛儿,我只是----」
「够了!」一声久违数日的「瑛儿」让莫綮瑛无法忍受的站起身,甩下杯子就往外头冲出,只为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
「瑛儿!」贺鹏违心下一惊,不暇思索的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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