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无言以对。邝安娜还没有和楚捷深交到可以探问他的隐私。
她站起来打开琴室的门,外头的雨哗啦哗啦的下着,还真是个留客天。「你的衣服应该洗好了,我去把它放进烘干机。如果你真的想睡在这里的话,我阿姨去新加坡,你可以睡她房间。」她不想说明阿姨已在新加坡定居,免得他常来叨扰。台湾没有她熟识的人,她可以不畏人言,但他是公众人物,言行总得小心一点,免得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不必,我睡在这张长沙发就好。」他脸上堆起暧昧的笑意。「我要是上楼去睡,万一半夜起来上厕所后,迷迷糊糊地走错房间上错床,妳会以为我是故意的。」
他的确是故意的,故意逗她脸红。「我的房间会上锁。」
「再坚固的锁,也锁不住有心人。」他微笑道。「妳看起来很累的样子,妳先去睡吧。我是夜猫子,通常不过四点睡不着。这两首曲子我弹弹看,我们明天再讨论。」
「好。」她是困了,眼皮逐渐沉重,为了今天要应征,昨晚她紧张得没睡好。
她拿了枕头、薄被给他,要他自行取用厨房的东西后才上楼,锁房门、上床。
她应该告诉他她就是以前那个圆滚滚的林珍珠吗?这个名字她已经好些年没用过,觉得陌生了。
他对她的态度像是个熟识的朋友。如果他已经认出她,为什么不说、不问、不提及过去?现在他到底当她是工作的伙伴?还是刚上钩,可以让他尝鲜的女孩?
如果他在打什么坏主意,那他白打了,他不会得逞的。她也许有些痴、有些傻,但该坚持的她还是会坚持,不会让步。
计画多年,她的梦想终于成真,他却似乎不复当年那么值得她关怀。莫名的失望折掉了些许再见到他的悸动。也许她还不够了解现在的他,不该骤下定论。不论如何,冲着当年手足般的交情,她会尽力和他合作,同时设法将他偏差的心性导向正轨。
第三章
次日早上十点,安娜敲过琴室的门后,打开门进去。
楚捷躺在沙发上熟睡着,嘴巴微张。薄被只有一半盖在他身上,另一半掉到地上。
她把他的衣服放在钢琴上,然后帮他把被子盖好。
站在他身侧,她不禁仔细的打量他。最近几年她曾多次在电视或杂志上看过他,那种感觉跟她现在看着他本人完全不同。
他少年时就高高瘦瘦的,十三年后再重逢,他还是高高瘦瘦的。可是当年他瘦得很健康,气色很好,现在她却感觉他有点营养不良的样子。他一个人住,可有好好照顾自己?
听骆总监说,楚捷一个礼拜在「蓝星」唱四天,一天一个半钟头。他不爱钱,不喜欢四处演唱,只肯上纯音乐性的电视节目或晚会。那么他的工作量不大,其它时间都在做什么?玩女人?
她到厨房去为自己泡杯咖啡,闻到厨房有股淡淡的味道,像是烟味,却好闻些,她最近闻过这个味道。昨天,昨天才闻过。在哪里闻到呢?楚捷!昨天楚捷骑摩托车载她时,他的头发就有这个味道。
他抽什么烟?她得找机会劝他戒烟。
家里睡了个男人,使她做任何事都不能专心。平常她大部份时间都耗在琴室里,现在琴室被占据了,她闲得发慌,除了寄一封e-mail给阿姨外便无事可做。想去市场采买新鲜蔬菜,又怕他醒来找不到她,只好在附近的便利商店随便买点东西果腹。
在等待他醒来的几个钟头里,她领悟到:当一个人的心全系在另一个人身上时,他已失去自由。
下午三点多,她已经把家里上上下下,除了琴室以外的地方全打扫得干干净净,他终于睡眼惺忪的走出琴室。
「早。」他把他的长发往后拨。
她记得以前他的发质很好,又黑又亮,令她羡慕。现在他的头发没什么光泽,看起来很干燥。
「不早了,下午已经过了一半。你可以去楼上的浴室洗澡,再换回你的衣服。毛巾、浴巾、新牙刷,我都给你放在钢琴上。」
「好,谢谢。」他伸个懒腰后进琴室。
安娜去厨房给他煮个汤。她肯定他营养不良,三餐没有定食定量,难怪会那么瘦,而且睡醒了还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夜晚工作使得他的作息日夜颠倒,可是他只唱到十一点,应该还是可以早点睡,才不至于睡到这么晚,几乎整天见不到阳光。这样太不健康了!
等他下楼来,她已经把便当用微波炉热过,西红柿蛋花汤也端上饭桌。
「吃饭喽!」她叫他。
他走近饭桌。「我没什么胃口。」
她的眉头马上皱起来。她就知道,他长期虐待自己,把自己养得瘦巴巴。
「我只想喝点东西。有可乐吗?」洗过澡后,他看起来精神多了。
「没有。有咖啡、柠檬汁和冰水。」
「那请你给我一杯咖啡。」他拉开椅子坐下来。
她打开便当盖,把便当推到他面前。「多少吃点东西。这是你的早餐加午餐。」
「妳吃过了?」
「当然。」她说。「我是个按时吃饭睡觉的乖宝宝。」
他莞尔。「好呀!妳拐弯骂我是坏宝宝。好吧!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喝点汤好了。」
她略感安慰,起身为他煮咖啡。
「味道不错……」他的语声被手机的铃声打断。他接起手机。「喂,嗯……喔,刚睡醒在吃饭。」
今天他好象心情不错,讲手机的口气和善些。是昨天为他等门的那个可怜女孩打来的吗?
「怎么可能?别造谣。你不是说我是慢锅吗?怎么可能刚认识就把上床?你这只淫虫别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色。」
激活咖啡机后,安娜行动迟缓的自冰箱拿出小西红柿来洗。其实冰箱里还有些已经洗好的西红柿,她只是给自己找点事做。
「慢锅」是什么意思?听起来他好象在跟某个男生对话。
「没那回事。你不知道昨天晚上下大雨吗?我送她回家就走了……你管我在哪里睡觉……我在路上摔了一跤,不想再淋雨,就近找家宾馆窝一夜不行吗?」
安娜竖耳倾听。他不想让别人知道昨晚他在她这里过夜。保护她的名誉?还是……
「你别理她。我早就跟她讲明了,她要这样死缠烂打,只会得到反效果。我今天有事不想去团练,你们不用等我……妈的,一修,你是我娘呀?怎么变得这么婆婆妈妈?我手机要关掉了,免得再被你们吵。晚上见。」
咖啡煮好了,安娜端给他。
「你都听到了?」他觑着她问。
她不是聋子,厨房和饭桌之间只有几步路的距离,他的嗓音又宏亮,她不想听都不行。她点头,转身回流理台边拿西红柿,再坐到他对面的椅子。
「公司的人知道妳家在哪里吗?」
她摇头。「我阿姨说现在台湾的狗仔队很可怕,她叫我别随便给人家地址,以免后患无穷。骆总监要我留资料的时候,我只给他我的手机号码。我告诉他我暂住在我阿姨家,可能很快就会搬家,在市区租一间小套房。」
「太好了!」楚捷微笑。「以后我不想让人找到的时候,可以躲到这里来。」
安娜闻言,差点把口里的圣女西红柿吞下去。「谁说可以的?」
「妳昨天不是收留我了吗?一天和两天、三天有什么差别?」他一副无赖相。「妳是我的制作人,我们要密切合作,不是吗?伙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