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小孩,是夫妻两人的事……"
"你也知道我忙,我哪有那么多时间管家里的事?既然当我的老婆,家里全权让你管,我妈妈很好侍奉的,你只要假日陪她逛精品、吃馆子,跟她几个牌搭子摸两圈,保证是个人人称赞的好媳妇。"
"我们可以带你爸妈和我爸妈一起出去玩。"
"拜托!我没有时间。美满,你难道还不明白我的意思?"吴永新按住她的肩膀,似乎是很努力地压抑下某些情绪,好声好气地说:"你这么乖,我第一眼就看出你是个好老婆,你不能为你老公分劳解忧吗?"
"你宁可自己去打高尔夫球或者去参加什么餐会?"
"我打高尔夫也是为了拓展人脉,在这社会上不单要靠实力,也要靠关系,唉!你太单纯,可能不懂这个道理。"
"我懂,可是我们可以不去管那些……"
"美满,要听老公的话,算命的说我今年结婚,事业钱财必定大发,我们就准备年底前结婚,你爸爸要开多少聘金都没问题。"
自己的婚姻他说了算?杜美满隐隐觉得不安。他这么自信霸气,就算要嫁给他,有些事情也要说明白。
"我爸爸不会要聘金,永新,你知道我家还没买房子,我每个月和我姊姊各拿出两万块存起来,做为购屋基金,以后我还是要拿出来……"
"不行,你结婚后就不能拿钱回家了。"
吴永新的反应出乎她意料之外,一时之间只能迸出:"为什么?"
"你嫁到我们吴家,就是吴家的人,我不是在乎你那一点点钱,而是传出去不好听,我爸爸很有父权观念,他一定不许你这样做。"
"你在乎你爸爸,我也在乎我爸爸啊。"杜美满觉得很不可思议,"我也不是拿钱回家,我妈妈早就不肯拿我们的薪水了,我只是和姊姊一起存钱,我姊夫也没意见,他说老婆的爸爸就是他的爸爸。"
"那叫你姊姊存就好了,你自己的薪水留下来买几套像样的衣服,以后有宴客聚会场合,我也好带你出场,你现在实在太小家子气了。"吴永新像是聊着不相干的事,笑着摸摸她的头发,"没关系,以后我妈妈会好好教你。"
"永新!"杜美满生气了,"我不一定要嫁给你。"
"你说什么?你一向很乖,今天怎么这么不听话?"吴永新的声音也提高了。
"我觉得你不是很重视我家的人,你太自我。"
"我要请你爸妈去吃法国菜,是他们自己不要,能怪我吗?"
"你没诚意,讲话总是带刺,我不会找一个让我爸爸生气的老公。"
"我从小讲话就是这样,他们以后就习惯了;而且美满,你自己要想想,你要顾着你老爸的想法?还是要追求自己一生的幸福?"
"何以见得我嫁给你一定会幸福?"
吴永新脸色一沉,不悦地说:"美满,我没跟你说吧,我妈妈对你的背景很有意见,还好见过你以后,觉得你满乖巧的,也就勉强接受;我对你的用心,你还不能体会吗?"
"可是你看轻我的亲朋好友,我不懂你是重视自己的地位,还是重视我的感受?上次遇见世豪,他念他的研究所,又没惹你,你也批评得一文不值。"
"哼,就是你那个好哥儿们?你们该不会是分手的男女朋友吧?我就不相信男生女生会有什么见鬼的纯友谊。"他撇下不屑的讽笑。
"你又扯到哪里去了?我只是要你认同我的生活、我的父母、我的朋友,就如同我认同你的一切,如果这一点起码的尊重都没有,夫妻之间还能谈什么?"杜美满激动地说。
"你想跟我谈什么?结婚以后男主外,女主内,我在外面忙工作,给你最好的生活;相对的,我也希望回家时能舒舒服服休息,不要有婆媳问题还是琐碎的家务事来烦我,不然我娶老婆做什么?"
"我如果工作有什么不如意,你不能陪我聊聊吗?"
"我听病人诉苦还不够啊!"吴永新真的烦了,带着火气说:"你要是工作不如意,就不要工作啊,在家享福当家庭主妇不是更好?美满,你今天闹脾气闹得太过分了,你扪心自问,你到哪里去找对你这么好的男人?"
杜美满握紧拳头,既难过又失望,想不到沟通的结果竟是加此令人心碎;但理性战胜感情,她是彻彻底底了解吴永新这个人了。
"我不会跟你结婚。"她听到自己坚定的声音。
"我今年一定要结婚。"吴永新寒着脸。
"我要下车。"
"下车做什么?外面冷得要命,台北夜景有什么好看?你没看过香港还是纽约的夜景吧,看了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夜景。"
"我想吹吹风。"
"我今天本来想带你去Pub放松一下,被你拉到山上看夜景就算了,还听你莫名其妙发脾气,美满,你实在太令我失望。"吴永新愈说愈暴怒,平日的温文尔雅消失无踪,语气冰冷地说:"两条路给你选择,一是你自己到外面吹风反省反省,二是跟我去Pub喝酒,忘掉刚才的事,我不会介意你闹小孩脾气。"
反正都是他的大道理,杜美满全身寒到底,推开车门出去。
才啪一声关起车门,跑车的引擎立刻轰隆隆响起,随即一个快速倒车,竟是朝着下山山路急驰而去,轰隆隆声响愈跑愈远,终至无声。
他把她丢在山上?!
杜美满心头空空的,茫然望向遥远的万家灯火,一闪一闪地好像跟她眨眼睛,呼唤她赶快回去温暖的家。
好冷!她第一次明白什么叫做"春寒料峭"。
她的爱情,在春天,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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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十一点四十分,简世豪在研究室跑完几笔统计资料,熄灯离去。
发动摩托车,他犹豫一下,还是驶往福气面店。
明明知道她已经心有所属,但他还是想见她;在她约会次数还没那么频繁时,他几乎每次去都可以见到她,看那张圆圆的笑脸和他打招呼,听她说上班烦心的事,他也顺便说个笑话让她开心,几句聊下来,他一天的疲惫也就消失了。
他暗自苦笑,他要什么时候才会死心?她结婚的那天?
在人行道停好摩托车,福气面店坐满了吃消夜的客人,他打个招呼,"杜伯伯,需要帮忙吗?"
"啊,世豪,这两碗面麻烦端给五桌。"杜福气忙得额头冒汗,丢下一个面团,又忙着切卤味,一张圆脸的五官皱在一起,好像很不开心。
简世豪送面给客人,正诧异见不到杜妈妈,这时曾美丽从楼梯走下来,脸色也很凝重,完全不见平日的开朗笑脸。
"杜妈妈,你身体不舒服吗?"他上前问候。
"我没有不舒服。"曾美丽摇摇头,轻叹一声,"满满在哭,吴永新把她丢在山上,她拦了别人的便车才回来的。"
"什么?!"竟然有这种烂男人!
"满满说她准备哭一个钟头,叫我们别管她,哭完她就没事了。"曾美丽不放心地望向楼梯间,眼眶微湿,"她哭十分钟了,哭得那么伤心,怎么会没事?可是店里还忙著,我刚刚打电话叫她姊姊过来了。"
"我……"简世豪也望向楼上,心急如焚。
"你上去安慰她吧。"曾美丽看出他的心思。
简世豪三步并成两步跑了上去,才上到二楼,就听到房间传来嚎啕哭声,顿时像是千把细针插到他心脏,痛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