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啊,你说满满怎么回事?"杜福气一根粗短的食指比着楼上,"谈恋爱的方法跟妙妙一模一样?"
曾美丽笑得很开心,"满满说她不是谈恋爱啦,她跟世豪只是好朋友,她在教他功课。"
"这就是了,以前阿义教妙妙念书,现在换满满教世豪念书,我们两个女儿,都在家里谈恋爱,我也比较放心。"
"福气啊,你再说满满谈恋爱,她会跟你变脸。"
"哎呀,你看世豪每次休假,就从新店营区往这边跑,两个人靠在一起讨论功课,就算现在没感觉,久了也会日久生情,就像当年你到我公司来,我愈看愈喜欢,最后决定把你拐回家……"他肥肥的手掌搂住了亲爱的老婆。
"三八福气,你又准备当丈人爸?没那么快啦,世豪还要当一年兵,考上研究所也要念两年,看来满满要留在我们身边比较久了。"
"没关系,反正满满还是个小孩,我们把她养大一点再嫁。"
"你才是大小孩,没事爱赖到妈妈这边来。"曾美丽拍开老公伸过来的手。
"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杜福气含情脉脉地唱歌,又摸摸老婆的头发。
啪啪脚步声从楼梯传来,"爸,妈,你们真是恶心二人组啊!"
"爸爸在跟妈妈谈恋爱,小孩子不要管。"杜福气笑嘻嘻地说。
杜美满吐了吐舌头,"我才不管呢,我去买茶包。"
她旋风也似地跑到对面便利商店,又旋风也似地跑了回来。
留下两个谈恋爱的老人家,她蹬蹬跑上楼,拿了一个五百西西的大玻璃杯,放下两包红茶,冲上一点热水,等茶水化成浓红色,再倒入满满一杯的冰块。
"世豪,下午茶时间到了。"
她端着这杯冰红茶,拿了一包饼乾,来到房间的书桌前。
简世豪正埋首苦读,将重点划好线,挺了挺腰杆,笑说:"差点打瞌睡了。"
"就是看你快打瞌睡,我才赶快想办法给你提神醒脑。"
杜美满坐了下来,翻翻他刚才看的书本,"你这章有问题吗?"
简世豪喝了一口冰红茶,"问题可多了,租赁会计很难懂,我光是初会的基础还不够。"
"那就需要我这个老师喽!还好我修过中会,也旁听过经济系的个经、总经,多多少少可以帮你应付企研所考试的那些科目,可是高统我就没办法了。"
"我初统学得还不错,我再去找几本统计学的书来参考。"
"好啊,我明天上班帮你找,顺便去补习班买几本考企研所的教材。"
"不用了,我读你这几本就行。"
"不行啦!考研究所和考高考的出题方向下一样,他们补习班强调的重点也不同,所以一定要买,还有教科书也要买新版的,我们几年前念的经济学好像改版了。"
"还是我下星期休假再去买吧。"
"你时间宝贵,有空多念书,其它的让我来操心。"
她为他操了很多心,简世豪想说谢谢,但他说了很多次,老被她骂太客气了。
当哥儿们是不用客气的。就像她牺牲假期,成日陪他念书,为他解答问题,还帮他找考试的资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事实上,她一直陪着他,有形的、无形的,她自己不知道,他也不曾察觉,直到她大哭的那晚,他才了解。
他开始翻阅她写给他的信件,一张一张仔细地看,里头没有大道理,只有生活琐事,却又在不经意间,鼓励他从失恋的痛苦中站起来。
世上最关心他的女孩,不是他曾经爱过的那人,而是她。
他把她的信带在身边,在部队的每个晚上,他一定会躲在被窝里,用小手电筒看完一封信,再细细回味,带着她的关爱入睡。
爱?!他心头一跳,不自觉地望向她那张圆圆的脸蛋。
"世豪,别坐着,你起来动一动,活动筋骨,休息一下。"杜美满不解地看着他,撕开饼乾包装,递了一片给他。
"我动得还不够多吗?每天伏地挺身,跑五千公尺,,都快变成无敌铁金钢了。"他故意比个大力水手的姿势。
"哇!练出体魄来了。"她用尺敲敲他的臂肌,很高兴他又恢复过去的爽朗,"当过兵才像个大男人喽。"
"不会再说我孩子气?"
杜美满红了脸,"说什么以前的事!你长大了,大家都长大了。"
他有些感叹,"好快,好像昨天才新生报到,看你抢着举手要当班代。"
"那时候大家都很客气,我只好自己不客气了。"她喀滋喀滋咬着饼乾。
"你大学生活过得很充实,修很多有用的课,现在也号上高考当公务员了,不像我,好像是混毕业的。"他更加感叹。
"哎!浪子回头金不换,你现在既然决定考研究所,就要拿出魄力,好好准备,明年退伍前,给他考个金榜题名,我到你营区大门放鞭炮。"
他笑说:"再说吧,我尽量念,希望有机会让你放鞭炮。"
"这么说定了!"杜美满很高兴地举起右手掌。
他也举起右手,默契不言自明,用力一拍,"一言为定!"
啪!手掌紧紧密合,停留半秒,就在那一瞬间,他突然有个冲动,指头稍微弯曲,想要勾住她柔软的掌心。
也仅仅是那半秒,她微感异状,好像有什么东西搔着了她的手心,也搔到了她的心思,她慌忙地缩下手掌。
两人有一秒钟的沉默,她咬一口饼乾,他喝一口红茶。
"满满。"他第一次喊她的小名,语气郑重:"有件事我一直觉得很不好意思,想跟你说对不起。"
"喔……"那声满满喊得她很别扭。
"我那晚不知道你要考试,隔天早上起来,才知道你去考高考,你为我忙得那么晚才睡,我实在……"
"我还以为什么事。"杜美满舒了一口气,"考都考过了,还提干什么!"
"也许,你还可以考得更好,不是第五名,而是榜首,选到更好的单位。"
"我这个单位也很好呀,里面就我最年轻,那些北北阿姨很照顾我,还说要帮我介绍对象呢。也幸好我没考榜首,那个大家原先公认的肥缺,原来里面勾心斗角得很厉害,连菜鸟也不放过,我们同期那位榜首见了我们就哀哀叫。"
"可是,你刚放榜的时候,不会觉得自己其实可以考更好吗?"
"能考上就很高兴了,我准备那么久,实力就是这样,不管那天晚上有没有出去,我还是会考第五名。"杜美满摇摇食指,笑得很得意,"你别把自己看得太重要,我可不会为你精神恍惚,把考试考砸了。"
简世豪摸摸短发,神色有些尴尬,"别笑我,我现在觉悟了。"
"真的觉悟了?"
"过去浪费太多时间,看到同学念研究所的念研究所,当预官的当预官,我却在当大专宝宝,一事无成,有时候满沮丧的。"
听他语气低迷,杜美满就想安慰他,"同学,振作一点,去军中磨练也很好啊,你现在晒得黑黑的,很有阳刚气息,怎么说……你比以前更好看了。"
简世豪浑身发热,虽不是第一次被她"赞美",但这时候听起来格外难为情。
"别笑我,我是说正经的,我一定要考上研究所,不能再醉生梦死了。"
"好啦!不笑你了,赶快念书,要我讲解吗?"
"这一节我不太懂,你帮我看这道习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