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她轻轻开口,并坐直身。
霎时,他面色骤变,再度覆上冷漠。
紧跟着,他二话不说,转身离去。
码头上,所有人都瞧着这一幕,却没有人说什么。毕竟,同情也改变不了千江身为皇帝的女儿的事实。每个人都知道,千江再也不是从前的千江了?连千江自己都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
回到了家门外,千江远远地就瞧见了两个弟弟——
“泽恩……泽禧……”她喊。
两人一见千江,立即朝她奔近,然而真正投入千江怀里的,只有泽禧一人,泽恩立于三步之外,一双哀伤又带愤怒的眼眸直盯住千江……
尽管一身湿衣,泽恩仍然瞧得出千江身上穿的是上等丝绸,绣工精绝的宫廷服装。
她真的是皇帝的女儿吗?
一样的面孔,一样的笑容,分别了两个月之后,竟一切都不同!
“泽恩……”千江朝他伸出手。
迟疑了下,泽恩反身往屋里跑。
千江望着大弟远去的身影,心中有说不出的难过。
“千江,我……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泽禧抽噎道,他一向唤她千江,打从会说话的第一句就是叫千江!
“我好想你们!”千江亦流下泪水。
“千江。”泽禧伸手抹了抹她脸上的泪。“为什么大伙都说你是害人精?”
“我……”
“他们说你不但害死了爹,还害死了娘,我偏不信,你不会害人,对不对,千江?”
闻言,千江一颗心大受震动——
“你说,娘……也死了?”这一刻,恐惧盘据她所有思维!
泽禧点点头。“爹死后不久,娘也跟着走了!”小小的年纪虽不明事理,但眼神里却布满伤心。
蓦地,千江如发狂般,放开了泽禧,冲进屋内——
供桌上,映人眼帘的是两座牌位,牌位上分别写着越海鹏和黎羽星。
千江膝一屈,跪在牌位之前失声痛哭……
娘待她一向如亲娘般疼爱……
为什么每一个爱她的人,如今都离她远去?
她做错了什么,上天要以此惩罚?
“收起你的泪水吧!”越沧溟的声音自她身后传来。“你的泪水并不能令他们复生!”
千江回头——
“娘是怎么——”
“你以为爹走了之处,她还活得下去吗?”越沧溟冷冷地道。
“告诉我,该怎么做才能弥补一切?”千江无助地问,深切的罪恶感令她浑身发抖。
“永远不能,千江,即使以命来偿,死去的人永远不会再回来!”越沧溟残忍地表示。
“那么,我该怎么做你才会原谅我?”
这一次越沧溟发出干哑的笑声——
“我不会原谅你。”顿了下,俊颜泛起以往未曾有过的恶佞。“由今天起,你的日子将一天比一天痛苦!”撂下话后,他狠狠地下令——
“刑云、刘水,将她关人石牢。”
“是,岛主!”虽然同情千江,但迫于事实,他们却也无法宽待她。
千江瞧住了众人,不发一语,静静地随着两人离开。
如果可以,她真希望那一夜随着义父死在炮火中……
她真的很希望!
向晚时分,泽恩与泽禧两人给千江送来晚饭。
隔着石牢伪木栅,姐弟三人久久没有开口。
倒是千江见大弟愿意来看她,高兴得流下泪水。
“千江,这饭菜是刘大娘为你准备的,刘大娘说她很想你,却不能来见你,请你别怪她!”小弟泽禧打破沉默。
千江点点头。“你告诉大娘,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没资格责怪任何人!”
“千江,我……我好想爹和娘。”说着,泽禧双手扶在木栅上,伤心地哭了起来。
“别哭!傻瓜!”一旁的泽恩低斥一声,自己却也红了眼眶,
“我也很想他们!”停了停,千江的手穿过木栅轻抚泽禧一头黑亮的头发,无言地安慰着他。
很快的,天色暗了下来。
“你们快回去吧!晚了怕看不见路。”这石牢建在山坡上,是建来囚禁闯入岛上的倭寇。千江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有被囚禁于此的一天。
“千江……回头我一定让哥哥放你出来。”临行前,泽禧说道。
千江的微笑,很快的被掩没在夜色里。
兄弟二人转身就要下山——
“泽恩——”千江唤了声。“要好好照顾泽禧!”
泽恩盯住这个既是杀父仇人之女,却偏又是自己从小到大最亲的姐姐,敬爱和愤恨两种心绪矛盾地在心底互噬……
终于,他点点头,然后拉起泽禧往山坡下走。
千江瞧住两人渐行渐远的身影,直到他们消失在路的尽头。
入夜之后,天气转寒。
千江睡在石牢里的草堆上,忍住一阵阵刺骨的寒意。
她的衣裳自落海后原本就只是半干,如今贴在身上如第二层皮肤,又湿又冷。
千江咬紧牙关,忍住冻寒。
翌日晌午,刘大娘终究是沉不住气,执意和泽恩兄弟俩上石牢探千江。
刘大娘为刘水之母,自前岛主和羽星姑娘成婚之后就一直看着千江长大,感情十分亲密。
三人提着一篮子莱饭来到石牢外——
“千江……千江……”泽禧喊道。
透过木栅,三人见她躺在草堆上,却没睁开眼。
刘大娘心头一急,提高声量。“千江,你醒醒……”
千江依旧没有半分动静!
“快,泽恩,你快通知岛主,千江怕是出事儿了!”刘大娘开口道。
泽恩二话不说,立即朝山下奔。
当越沧溟进入石牢之后,才知道千江浑身发烫!
下一刻,他抱起千江快步下了山坡。
青龙岛上唯一的大夫是一位隐居在此的白发老人。
老人为千江把过脉之后,开口对越沧溟说道:“千江姑娘受了风寒,需要好生歇养,待会儿我到山上摘几味药草为她法寒,只要每日服上三回,过几天病就无碍了!”
大夫离开之后,越沧溟来到了床榻之旁——
“你们一定觉得我很残忍,对吗?”他回头,瞧住两个弟弟。
越泽恩年岁较大,已能体会大哥心底的挣扎,因此始终沉默以对。
越泽禧却不同,他只是直觉地回应道:“千江又不是倭寇,为什么非要关在石牢不可?这很不公平!”
越沧溟瞧住泽禧。“她的确不是倭寇,但她的亲爹却是咱们的杀父仇人,所以我不能原谅她!”
“那她不是太可怜了?千江是那么喜欢沧溟哥哥!”泽禧来到床前。
越沧溟微拧起眉。“说不定她早将咱的落脚处全告诉了皇帝,再过不久皇上就要派水师来岛上捉咱们去问罪了!”
“不,千江不会背叛咱们,我相信她!”语罢,泽禧转身奔了出去。
爹娘的死和千江成为仇人之女的事实,在他幼小的心灵造成极大的冲击。
泽恩瞧了大哥一眼,跟着泽禧身后走出房门外。
越沧溟瞧着两个弟弟远去,神情依旧是淡漠。
第二天清早,千江烧退醒来,一见沧溟倚在大躺椅上,千江起身取过自己的被褥,轻轻来到他身前,替沉睡的他盖上被子。
虽然她动作很轻,却还是惊醒了越沧溟——
他反手捉住千江的手。“你用不着对我好!这一点改变不了什么。”冷怒下,他不自觉地加重了手上的劲道。
千江吃痛,虽然竭力忍住,身子却因为虚弱而晃了下,感觉一颗头昏沉沉地。
“别用苦肉计,这一招对我没有用!”他眯起眼,甩开她的手。
千江却因为他这个动作而整个人跌坐在地上。
“你——”
千江缓缓的抬起脸,哀伤的对上他如冰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