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的铃声响起,是那个女人找他。
‘你明天晚上有空吗?我想去吃意大利菜。’
‘意大利菜?好的。’他愉快地说。
‘那么,明天见。’
‘明天见。’
‘是谁找你?’罗曼丽问。
‘朋友罢了。’
‘是女孩子吗?’
‘是的。’
‘你不是说没有女朋友的吗?’她心里充满妒忌。
‘她的确不是我女朋友。’梁正为忧郁地笑了笑。
她明白了。刚才他讲电话的时候,神情是多么的温柔,电话那一头的女人,一定是个很特别的女人。
回家的路上,她痛苦地主贝备自己。是她不要他的,她现在又凭甚么妒忌呢?
她听梁正为提起过有一家意大利餐厅的水准很不错,并说改天要带她去。他和那个女人想必是去那里吃意大利菜了。她要看看她是甚么女人。
第二天晚上,她故意约了李思洛、林康悦和杨仪玉几个旧同学在那家意大利餐厅吃饭。打电话去预留桌子的时候,她已经打听过了。果然有一位梁先生预留了一张两个人的桌子。
她穿得漂漂亮亮的出现,假装意外地碰到梁正为。他和一个年轻的女人在那里吃饭,女人有一张漂亮的睑。如果这个女人长得不漂亮,她也许还好过一点。她长得漂亮反而让她痛苦。她故意走过去他们那张桌子打招呼。
梁正为尴尬地为她们介绍。
那个女人的名字很奇怪,叫夏桑菊。
‘听起来像凉茶。’她说。
‘是的。’夏桑菊说。
‘我是梁正为以前的女朋友。’她搭着梁正为的肩膀说。
‘能够跟旧情人做朋友,真是难得。’夏桑菊的声音充满了羡慕。
‘是的,我也这样想。’她说。
她回到自己的桌子,偶然朝他们看看。他们看起来的确不像情人,可是,她讨厌看到梁正为痴情的眼神。他好像一厢情愿地爱着那个女人。
第二天,她约了梁正为下班后在酒吧见面。
‘那天是不是吓了你一跳?’她问。
‘也不是。’梁正为说。
‘你是不是很喜欢她?’
梁正为深深叹了一口气:‘她仍然爱着已经分了手的男朋友。’
‘她不爱你?’她故意刺伤他。
沉默了片刻,他说:
‘可不可以不要提她?’
‘你不想再和我一起,就是为了一个不爱你的女人?’
‘你不要再这样好吗?你不要再管我!’他有点不耐烦。
‘是的,我无权再管你!’她的眼睛湿了。
‘你到底明不明白的?’
她笑了:‘你现在倒转过来拒绝我吗?你不要忘记,是我首先不要你的!’
‘那你为甚么又要回来?’
她的眼泪几乎涌了出来。她没法回答这个问题,难道要她亲口承认后悔吗?这一点最后的尊严,她还是有的。
也许,她根本不应该再找他。假如永远不再见,她不会后悔得那么厉害。离开了一个男人,最好也不要再回头。
夏桑菊有甚么好呢,他宁愿爱着一个不爱他的人,也不愿意回到她身边。不过三年罢了。两个人一起的时候,他曾经说过会永远爱她,现在,他却爱着另一个女人。
男人的诺言,还是不要记住的好。记住了,会一辈子也不快乐。
后来有一天晚上,她在梁正为的公寓外面等他,然后跟踪他。她没有任何目的,她只想在他后面跟踪他。这是她和他告别的方式,她想把他的背影长留心上。然而,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她发现梁正为跟踪着夏桑菊。他为甚么跟踪夏桑菊呢?
梁正为跟踪夏桑菊到了一幢公寓外面。夏桑菊走进去,他就站在公寓对面一个隐闭的地方守候。
为了不让他发现,她躲在另一个角落。
到了午夜,夏桑菊从公寓里走出来。她跟几个钟头前进去时的分别很大。几个钟头之前,她打扮得很艳丽。离开的时候,她的上衣穿反了,头发有点乱,口红也没有涂,脸色有点儿苍白,她一定是和男人上过床了,说不定就是那个已经分了手的男朋友。她踏着悲哀的步子走在最前头,梁正为跟在她身后,而她自己就跟在梁正为后面。
梁正为是要护送夏桑菊回家吗?
她从来不知道她所认识和爱过的梁正为是一个这么深情的男人。
梁正为一定不知道,当他跟踪自己所爱的女人时,也有一个爱他的女人跟踪他。
她笑了起来,他们三个人不是很可怜也太可悲吗?
重聚的那天晚上,床边的灯亮着,当她张开眼睛望着梁正为的时候,她发现他闭上了眼睛。他和她做爱时,心里是想着另一个女人的吧?早知道这样,她宁愿把灯关掉。
昏黄的街灯下,梁正为拖着长长的影子跟踪着夏桑菊,当夏桑菊回家了,他才悲伤地踏上归家的路。她默默地跟在他后面。
灯下的背影,愈来愈远了,告别的时刻,她把心里那盏为重众而亮起的灯也关掉。
第八章
夏桑菊一直觉得自己的名字有点怪。有一种即冲的凉茶就叫「夏桑菊」。她有一个姐姐,名叫夏心桔,她比较喜欢姐姐的名字。她自己的名字,太像清热降火的凉茶了。然而,从某天开始,她发现「夏桑菊」这个名字原来是她的爱情命运。她是她爱的那个男人的一帖凉茶。
「我可以留在这里过夜吗?」夏桑菊轻声问睡在她身边的李一愚。
「不行,我今天晚上还有很多工作要做。」李一愚转过身去看看床边的闹钟,说:「快两点钟了,你回去吧。」
「我知道了。」夏桑菊爬到床尾,拾起地上的衣服,坐在床边穿袜子。
“这么晚了,你不用送我回去了。」她一边说一边回头偷看李一愚,期望他会说:「我送你回去吧!」
「嗯。」李一愚趴在枕头上睡觉,头也没抬起过。
夏桑菊失望地站起来,拿起放在床边的皮包,看了看他,说:「我走了。」
在计程车的车厢里,她刚好听到姐姐主持的节目。
一个二十三岁的女孩打电话到节目里告诉夏心桔,她男朋友已经五个月没碰过她了。他是不是不再爱她?她在电话那一头哭起来,一边抽泣一边说:
「我觉得自己像个小怨妇。」
计程车上的女司机搭嘴说:
「五个月也不碰你,当然是不爱你了。」
「男人肯碰你,你也不能确定他到底爱不爱你。」夏桑菊说。
计程车在夜街上飞驰,小怨妇的抽泣声在车厢里回荡。一年前,她认识了李一
愚。他是她朋友的朋友。他们在酒吧里见过一次,他很健谈,说话很风趣。
後来有一天,她又在酒吧里碰到他,李一愚喝了点酒,主动走过来叫她:
「夏枯草!」
她更正他说:「不是夏枯草,是夏桑菊。」
他尴尬地笑了笑,说:「对不起。」
「没关系,反正夏桑菊和夏枯草都是凉茶。」
他们的故事,也是从凉茶开始。
他爱她爱得疯了。相恋的头两个月,他们在床上的时间比踏在地上的时间还要多。
那个时候,每次做爱之後,李一愚爱缠着她,要她在他家里过夜。
那天晚上,她指着床边的闹钟说:
「快两点钟了,我要回家了。」
李一愚转过身去,把闹钟收进抽屉里,不让她走。
「我希望明天早上张开眼睛,第一个看到的人便是你。」他说。
她留下来了。
有一天晚上,她不得不回家,因为明天早上要上班,她没有带上班的衣服来,凌晨三点钟,李一愚睁着惺忪的睡眼送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