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婵深感有趣,插嘴道:“我还以为你们两人早分手了。”
“没错!”小仪斩钉截铁。
“还没有。”翊德几乎和她同时开口:“就我的记忆中,小仪可从来没有和我说过再见、分手一类的话。”
小仪冷笑:“少耍嘴皮子,接下来你大概要告诉我这几年你都守身如玉啰?”
“你是吗?”他反问。
“是什么?”
“守身如玉?”
“你!”小仪又气又怒,想也不想抓起了吧台上的杯子。
“嘿!”筱婵急忙出声喝止:“别在店里闹事。”
翊德的动作比她更快,迅速抓住小仪的手腕,将杯子轻松拿起递给筱婵。
“呜哇!”筱婵不无敬畏地说:“你会读心术?”
翊德微笑:“果真如此就好了。”
“佩仪?”徐志森不敢置信地出声叫她,自从上个月“狗腿”鸿看到他带别的女伴去跳舞后,这是他第一次再见到佩仪,并准备好负荆请罪的说词而来。他没料到会看见小仪气得想拿杯子砸人的火爆场面。
小仪很快发现:在手腕被抓住,失去平衡的时候实在很难保持尊严,尤其在她想一脚踢开现任、前任男友时。
翊德主动放开了她,好整以暇地旁观情势演变。
小仪一脸嫌恶地瞪着徐志森:“你来做什么?”
徐志森嗫嚅:“你听我解释……那位小姐只是我们公司的新同事——”
“关我什么事?”小仪抢白道:“你尽管去跳你的贴面舞好了!”
“那是误会。”徐志森尝试辩解,筱婵发出低沉的笑声。
“哎!小仪,你的交友状况真是每况愈下。”陈翊德出言搅和。
“你闭嘴!”小仪转身瞪他。
“你脚踏两条船?”徐志森做贼喊捉贼,一脸震惊:“你另结新欢?”
筱婵爆笑出声,这实在太有趣了。小仪一点也不觉得好笑:“徐志森,你少信口雌黄!”
陈翊德悠哉说道:“老兄,论‘新、旧’顺序,你可还排在我后面。”
“你又是什么东西?”徐志森粗鲁质问。
“我嘛,”他耸耸肩回答:“说出来你不一定认识我,你只要知道我是小仪的第一任男友就够了。”
衡量了陈翊德的体型,徐志森决定另找台阶下,他转而控诉佩仪:“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一语末罢,小仪“啪!”地一声甩了他一巴掌,勃然大怒:“你给我滚出去!”
徐志森傻了眼,他从未看过小仪发飙的模样。
陈翊德不禁幸灾乐祸:“老兄,你找错对手了。”
话声方落,小仪也赏了他一巴掌;这一次,翊德可没有那么幸运闪过。
如果刚刚那一幕没有引起客人注目,这一次肯定四座皆惊,除了点唱机的音乐流泄,PUB里鸦雀无声。
“好了!”筱婵隐匿笑容:“我确定你们引起的‘娱乐’效果已经够了。现在,请给我一个面子,好让敝店继续营业……”
不过三十秒的时间,小仪哭笑不得地发现:自己被堂姊“赶”出了店门。
“小仪。”
“佩仪。”
她转头瞪着同时出声唤她的两名男子,声色俱厉:“不要叫我!你们离我远一点!听清楚了没有?”
她拦下计程车,不愿再看他们两人一眼,身心俱疲地指示司机目的地。
老天!历史不该再重演一次。李佩仪闭上双眼在心中呐喊。
我受够了!
城市中霓虹闪烁,车水马龙的喧嚣景像只是令人更加心烦意乱。
计程车开向忠孝桥上,夜晚的淡水河畔,灯火倒映婉迤,点点烽芒渲染得夜空一片霞光,台北的天空看不到星星。
连农历十二、三的盈凸月都黯然失色。
双面月……?酸甜苦辣在她心中翻拌,千头万绪竟分不出欢愁悲喜。
第六章
离人恨重
陈翊德拉松了颈上的领带,不耐地检视高雄站前商业广场的施工进度报告。
施工进度远落后于他的预期进度,他翘起二郎腿,无声地叹口气了。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分公司的运作老是出些小纰漏。工人怠工、预算浮滥、与台北总公司的联系欠缺沟通管道……每一次都像是在考验他的耐心。
他知道原因出在那里--瑞旭是有三十年老字号的建设公司,虽然是父亲和朋友合股,胼手胝足打下的基础。可是多年来的因循苟且不求突破,使得瑞旭有如一滩死水。而他却挟舅舅的财势威名空降而来,接掌了瑞旭的经营权。
原本,他只是不经意地向舅舅提起,贸易公司并不是他的专长,念建筑系的他想学有所用,舅舅便帮他安排好了一切,没有所谓的“从基层做起”,陈翊德便一步登天。
太霸气也太强悍,自然引起一些股肱元老的反弹。
沈云筝皱眉:“二十五岁的人了,开口闭口只有化妆、打扮、健身……一点气质也没有。”
那是佩仪弃他而去的时候。他嘲讽地想:正好让他心无旁骛,投入事业奋战疗伤。
将近五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他记得:前两年,他还曾听说老员工背后的闲言闲语,称呼他是:“沈某人的外甥。”倒把董事长头衔省略了。
陈翊德感慨万千,明明是亡父留下的资产,他却被摒弃在决策核心之外,好不容易舅舅助他一臂之力拿回了原本就该属于他的权利,面对的却是众人扯后腿、隔岸观火的动作。
创业维艰,守成更难。将停滞不前的瑞旭振衰起弊更是难上加难。引进新的建筑理念,和土法炼钢法的旧臣又是一番激辩,公司内部炮火轰隆。既要安内又得攘外,陈翊德引擎全开随时待命,足足当了三年“超人”。其中滋味不足以向外人道。
现在,瑞旭的制度、营运都上了轨道,只有高雄分公司还是一幅“天高皇帝远”的偏安心态;大错不犯,小错不断。
陈翊德思索着:是不是该痛下杀手锏,惩一儆百?
全力冲刺后所获得的成就感,在转换成银行户头里的一长串金额数字后,已经变得愈来愈无趣。也许,迎接新的挑战可以振作他逐渐松弛的情绪。
譬如:整顿分公司。譬如:李佩仪……
***
陪母亲沈云筝到舅舅家吃晚饭是每个星期五的例行公事,除了偶尔会冒出一两位不速女客将场面弄成相亲似的鸿门宴外,陈翊德对这种晚宴倒也没有排斥感。
更何况,可爱的小表妹沈雁雪还会向他预作警告,使他能有惊无险地全身而退。
陈翊德暗暗偷笑,由于母亲、舅舅的手法高明,“相亲记”成了长辈和小辈之间的斗智游戏。有时候,从舅舅锐利眼中所透露的莞尔神情,他可以确定:舅舅并不像母亲那样认真,否则……
果不其然,舅舅家多了两位女客,雁雪向他打派司,默契好得足以让他在一分钟内摸清楚来人底细和弱点。
这一顿饭八菜二汤,表面上吃得宾主尽欢,一待送客,沈云筝便叹气:“现在的女孩子怎么这么肤浅轻薄?”
陈翊德望了表妹一眼,差点忍俊不住。刚刚他们表兄妹合作无间将话题引到化妆品、名牌服饰之上,诱发林立委夫人和林小姐打开话闸子实在太简单了。一句“林小姐的皮肤真好,穿着高雅大方……”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