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帝芬!”脸色不佳的君亚平板挖苦:“你能不能决定,‘她’到底是要收五百还是三百?”
黯淡斗室中传来几声低笑以及掩饰的咳声,的确!小兔女郎的手势太多余造作,旁白又出现得太晚,真的有点像君亚刻薄所说的讨价还价味道在。
担任创意总监的史帝芬讪然道:“这是公益广告,着眼点在浅显易懂--我想应该没有人会往反方向想,你大过虑了,君亚!”
“是吗?你别忘了L公司的前车之鉴。”君亚懒洋洋地说。“好好一个公益广告倒成了搞笑广告。”
“噗——!”嗤笑声突然响起,众人想起了那则弄巧成拙的广告,拒毒手势被调皮的年轻人改造为吸毒暗号的糗事。
虽说是君亚的下属兼学弟,史帝芬可是“真相”的开基元老,加上一些私人情谊,史帝芬是极少数能和君亚争辩、沟通的人士之一。只不过,脾气涵养极佳的史帝芬向来做的都是好言沟通的工作。
“你确定这位‘欧巴桑’真的只有十八岁?!”君亚继续刻薄的批评:“我看她不像雏妓倒像老娼!”
不幸沦为镖靶的史帝芬叹了口气:“你今天心情不太好噢!‘老板’!”一向直呼君亚名字的史帝芬以“老板”称呼他时就表示事态略为过火了。“这跟你今早才出现的伤痕有关吗?我真的不是故意去碰你的伤口的,也没那个胆子问你原因--所以,请你放轻松些,OK?”
“这是猫咬的!”沈君亚微眯双眼,表情颇具威胁性。
“真的?!”史帝芬诡异地说:“那么,你应该去注射狂犬病疫苗才对。”
他不愠不火的语气令君亚莞尔,怒气消除大半,“我是不是听到了某些涉及人身攻击的诽谤字眼?!”
“有吗?”在众人放松心情的高低笑声中,史帝芬倾身伸手触摸君亚额头,“噫!你在发烧喔!难怪火气这么大。”
“鬼扯!”君亚鄙夷道,不耐地挥开他的手。
众人的目光聚集在老板脸上,对他的倦态、脸色提出批评与忠告。
“行行好吧!你就带着你的唇枪舌剑去看医生,让我们这些小职员喘口气,如何?”史帝芬提出建议。
肿胀的伤口如针挑火炙。沈君亚决定从善如流。
***
手捧着林嫣如所订的探病花束,紫绫不安地按下萤幕对讲机的按钮,为她开门的居然是笑脸盈盈的雁雪。
才刚从君亚口中得知事情始末,雁雪就有一股按捺不住的好奇心想一窥这位姻亲的卢山真面目--说实在话,在表哥的婚礼上,她对紫绫仅是匆匆一瞥,没有留下太多印象,只是一个年轻、清秀的普通女孩罢了,并不怎么起眼。
可是,她显然地让君亚“印象深刻”。
当一向冷静冷漠得近乎令人望之生畏的君亚咬牙切齿地诅咒那个“白痴、天真、低能的丫头”以及“该被人道毁灭、又丑又胖的猪”时,雁雪只能拼命、忍住笑意。
君亚腿上的伤口总共缝了九针,此外还注射了两剂破伤风及狂犬病疫苗,情绪恶劣到了极点,正巴不得将怒气发泄在雁雪以外的任何人身上,因此,探问的人虽多,却没有人坐得住超过五分钟,往往客套几句后就落荒而逃。
这个哥哥从小就是那种生病时绝不肯跟医生合作、脾气乖戾顽劣的小患者,雁雪哂笑。
“你好!沈小姐……沈先生……”恭逢其时的紫绫不晓得自己将会惹上小小麻烦,只是对屋内一怒一喜的表情颇感不自在,不知要如何应对才好。
“我猜……你就是我表嫂的堂妹啰?!”雁雪眼睛亮:“你是来探望我哥哥的吧?”
紫绫迟疑,她是送花来的,“顺道”探望算不算数?
雁雪眼光落在紫绫手上的一大束花,这些昂贵华丽的进口花卉至少也要一、二千元,真是可惜!她想:君亚对这种娇妍妩媚的香花没好感,反而喜欢养殖水草——怪人怪癖,她无法了解君亚的嗜好;种在玻璃箱中的水草不能赏玩又不能闻香,为什么阿哥却偏偏情有独钟。
“人来就好,何必带花来?!被猫咬了……又不是什么大事……”雁雪嘴唇微颤强忍着不笑出声来,“别挂在心上,大伙都是亲戚,帮点小忙是应该的……”
君亚冷哼:“‘一表三千里’!”更何况还是微不足道的姻亲关系。
“不是的……”紫绫解释:“我是送花给沈先生的。”她递出了林嫣如的亲笔慰问卡。
沈雁雪傻眼,紫绫诚实地表示自己只是“顺路”过来探望沈君亚,林嫣如小姐送的昂贵花束之后才是紫绫的探病礼物--一盆小巧不起眼的“绿之铃”。
小小的圆叶片卷合成一颗颗圆润的绿珠子。一小串、一小串地垂悬就像翡翠珠子串成的项链,别有意趣。沈雁雪对紫绫好感遽增,紫绫的年龄或许小她一大截,却有一种沉静内敛的气质,温柔诚信令人望之可亲。
于是雁雪卸下了高不可攀的千金小姐面具,亲热地挽起紫绫的手臂带她往屋里走,“别站在门口嘛!进来坐一会儿,你喝不喝咖啡?”
“不用了……”紫绫推辞。
真正的主人一声不吭,目无表情地盯着她看。
“嗳!不用客气……我去把花插起来。”雁雪笑嘻嘻道。顺手为紫绫斟了一杯香醇咖啡。
君亚穿着一件宽松的老爷裤,系着两条细腰带,棉质家居服,独自占据了三人座的摩登皮椅,右脚跨在小茶几上;似乎并不打算收敛他无礼、懒散的坐姿。
“阿哥!”雁雪嘘他。
“对不起,我脚痛。”君亚慢条斯理挪了个更舒适的姿势:“既然是一家子亲戚,就不用讲那些客套虚礼了。对不对?紫绫‘堂妹’?!”
紫绫决定:她不要去在意或探讨这个人话中的真正涵意比较好。
她小心翼翼地问:“你被莉儿咬的伤……怎么样了?”
“托福!”君亚口气辛辣:“缝了九针‘而已’,死不了!”
“九针?”紫绫屏声道:“那……那么严重?”
天!该死的莉儿!九针!那一定会留下疤痕的……。
“我……我会负责任的。”她结结巴巴说。
君亚伸个懒腰,双手在脑后交叠,故意扭曲语意。“是喔!还要给未出世的胎儿一个名份!”
“什么?!”迷惑的紫绫半晌才听懂,他……他以为他是谁?新鹿鼎记里的周星驰?
“我是说医药费。”
“什么跟什么?”遍寻不着花瓶的雁雪冒出一句。“阿哥,你今天心情不错啊?”
君亚不答,继续追究:“医药费包不包括整形去疤的手术费在内?!医生说过了!这些疤痕十年五载还不会消失。”
紫绫一脸羞愧自责。令雁雪看不过去发话:“干嘛!你又不参加中国小姐泳装选拔--要不要顺便隆乳?!--别欺负人啦!”
“隆乳?”君亚扬眉还击:“似乎某人才有此需要吧?!”
“阿哥--。”雁雪又气又笑,心知君亚指的是她一向对自己的身材不满意,常嚷嚷要去割双眼皮、抽脂、隆乳的玩笑话。
紫绫愁眉稍舒,又有了新发现:原来沈君亚的冷嘲热讽并不代表他在生气动怒--或者刚好相反,是一种亲匿表示的真性情?必须是像雁雪一般长久相处的人才能体会的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