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嫣如掩嘴轻笑,点头赞成沈君亚对坊间一本鼓吹女性解放书籍的负面评论。
“就连风气开放的美国近年来也因爱滋的影响而鼓吹重返家庭,回归保守与传统的婚姻观。这本书的作者反而鼓励女性豪爽玩性,简直是开倒车的行为。”她附和道。
“不过这倒是男性一大福音。”沈君亚玩笑说道:“全台湾的男性都该对她肃然起敬!”
林嫣如娇嗔白他一眼,并没有忽略周围宾客偶尔投射过来的欣慕赞赏眼光。
在旁人眼中,我们是一对璧人吧?!她想。
今晚的君亚一如往昔殷勤体贴、风度翩翩,可是,她却毫无由来地感到一丝冷漠和遥不可及的疏离感。
交往了将近四个月了……林嫣如模糊地想起以前曾听过的传闻:沈君亚和异性交往的时间最长不会超过半年。
沈君亚不是花花公子,而是一个无“心”的男人!精通都会男女的恋爱游戏规则,又拥有高人一等的外在条件,使得一班时髦仕女像飞蛾扑火般回应他神秘魅惑的召唤。他毫不掩饰自己对婚姻承诺的不屑、讥讽态度,偏偏就是有不信邪、不怕死的豪爽新女性前扑后继地投入这场征服或被征服的战争游戏。
一开始,她早已抱定决心不怀任何期待,只想和他谈一场轰烈浪漫的恋爱,做一个和沈君亚旗鼓相当的情场对手,但是随着时间流逝,林嫣如发觉自己愈来愈投入,几乎无法自拔,这令她深感不安。
犹记得模特儿安妮为他闹自杀未遂时,杂志社的同事在私底下还刻薄嘲弄安妮波大无脑,并引以为笑谈;说什么她也不能让自己沦落像安妮一样的凄惨下场!林嫣如心想。
如果不对他动情,沈君亚是个绝佳玩伴,问题是她并非草木啊!在激情欢爱之后,有几个女人能真的毫无恋眷,轻挥衣袖走人?--尤其对方是逸群绝伦的沈君亚。性解放?!只不过是一派空言罢了!去她的豪爽新女性!林嫣如憎恶地想。
“想些什么?”沈君亚温柔低声间。“心不在焉的,不会是因为我言语枯燥乏味吧!”他开玩笑的说。
枯燥乏味?!恰好相反。她盈盈浅笑:“我在想要如何做一位豪爽新女性。结论是:先得做一个没心没肝、铁石心肠的女人。”
无心就不会受伤。
沈君亚接受了她的暗示,言而有憾地回答:“男女平等的结果是让现代女性学会了男性的劣根性。”他举杯致意,“敬这些豪爽新女性。”
沈君亚的滑溜令林嫣如深感挫败,勉强保持优雅笑容举杯回应,脑海中闪过的念头是:她还来得及为这段感情踩煞车吗?
送林嫣如回到住处,他婉拒了入室饮茶的邀约。
聪慧、理智的女人一向不会对他抱大大的期望,君亚心知肚明,林嫣如已经开始采取防御措施;根据他以往的经验,不出三个月这段感情又将是过眼云烟。
好聚好散,对彼此都好。只是他心中不禁产生一丝遗憾,像林嫣如这等言之有物、聪颖怡人的女伴实属难得。不过既然他无法提出承诺,就不能阻止林嫣如打退堂鼓;但是至少他可以有始有终,画下一个完美休止符。
浓艳的紫玫瑰赠予气质优雅的林嫣如应该相得益彰,沈君亚想。
而眼前,正有现成的送花人选。不为什么,只是顺便照顾一下新亲戚的生意罢了,他漫不经心地解释道。
“Oh!Shit!”幽暗的防火巷中,传来一声嫌恶的咒骂,与电影上的外国小混混腔调如出一辙。
“都是你啦!”另一个低声埋怨的声音有着少年刚变声的粗嘎,“说什么稳开、包赢的,结果连我的学费还有这个月的午餐费都输光了。怎么办?!”
“少啰嗦!你自己刚才还不是玩得很爽?!输了才来怪我!”前者悻悻然道。
“可是……”后者哭丧着脸,“我们(班)导仔已经放话:明天再不交学费就打包回家吃自己……我又不敢再跟老妈开口,怎么办?阿嘉,你得帮我想办法……”
“哎!知道了啦!你别烦我!”叫阿嘉的少年不耐烦道。
半晌,阿嘉灵机一动,“不然,明天我跟你去学校跟学弟们‘借’,大伙儿凑一凑,怎么样?”
“我不敢。”他嗫嚅回答:“教官已经在注意了--你每次都有借无还,已经有‘报马仔’去报告老师了。”
“孬种!”阿嘉啐道。
一辆小货车由巷口驶过两人所在的防火巷外,往巷尾的花坊骑楼停放并熄火。驶人打开车门下来,戴着一顶棒球帽,在光线黯淡的骑楼看起来并不比他们大多少,令阿嘉眼睛一亮的是他腰际的霹雳包。
“有了。”他自言自语,转头问同伴:“喂!小光!那么我们跟不认识的人‘借’不就得了?”
四际无人,良机不再,两个不知事态严重的少年大踏步往猎物走去。
背后传来的脚步声令紫绫纳闷不已,花坊位在巷尾无路可进了,怎么……
还来不及凝聚危机意识。一只手已经猛然拍上她的肩膀,“喂!这位大哥!”
力道大的令她踉跄向前一步才惊惶转身,看到了两个比她略高略壮的少年,紫绫不由得后退。
那个看起来年龄稍长--但是肯定不超过十七、八岁的少年,咳了一声,故作老成道:“兄弟们最近手头不太方便,挡点鎯来花花吧?OK?!”
紫绫吓了一跳,听不懂年轻人的流行术语,屏声敛气地问:“你说什么?”
如果问阿嘉最讨厌什么样的人,那么大概就是说话轻声细语,娘娘腔的家伙。他一脸嫌恶握起拳头作势欲打,“你装傻呀!把霹雳包给我!”
紫绫下意识抱紧腰包--这里面有她刚从客户处收来的货款及还未存入银行的营业额,大概有四、五万元,怎么可以轻易给这两个小鬼。
“喂!”阿嘉往她左肩一推,令紫绫的脊背撞上了花坊的铁门。“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哟!”
“你们……这样做是不对的……”她吃力地说。
“你再啰嗦……”凶神恶煞似的阿嘉一把扯下紫绫的帽子。“我叫你……”他猛然住口,小光发出惊呼,代他大声说出新发现:
“阿嘉!她是个女的!”
刺目的远光灯直射入骑楼下,令围困住紫绫的两人无所遁形,沈君亚低沉愤怒的嗓音回荡在阒黑巷道中:“住手!放开她!”
两个毛头小子楞了一下,还来不及回过神来,沈君亚已经迅速奔到面前,毫不考虑地出手教训两个小鬼。
“呜——!”为首的阿嘉只感到下颚一阵剧痛,眼冒金星,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往紫绫撞去。
“咚!”地一声,紫绫的后脑不偏不倚地和铁门猛然相碰,她忍不住呼痛。
头昏脑胀的紫绫看见沈君亚一把揪住个子较小的那个男孩子,才一拳就把他揍得跪在地上抱着肚子;吓得魂飞天外的阿嘉对上沈君亚阴沈暴戾的视线,不加思索便抓住紫绫作挡箭牌想逃之夭夭。
他使劲将紫绫推向君亚,很有义气地拉起伙伴:“快跑呀!”
君亚拥住了紫绫微颤的身躯,并不急着动身追捕两个翦径小强盗;一抹冷冷的微笑浮现在他的唇边,如果这么简单就让他们逃掉,那么王雷钧的手下也太无能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