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真正看到了坐在轮椅上的冷靖一,他并没有任何感觉,如果有的话也是意料之中的一点惊讶。
眼神混浊呆滞、衰老枯瘪的老人只剩下一副空壳,偶尔呢哺着无意识的单字,以及让人听不懂的奇怪声响。
他不该同情敌人的,可是一个有病在身的空壳子还能称得上是敌人吗?
想到冷靖一残暴地打坏了他的左眼,不给分文将他们一家赶出冷庄,使得父亲为了糊口和筹措医药费而劳苦奔波,间接导致父亲在五年后因操劳过度患急性肝炎而逝世,今天,他应该大肆庆贺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才是!
但是他却没有!只有悚然一惊,如果“年老”就是如此,他宁可在这之前先自我了断。
看见真晨一脸不安的神情,他云淡风轻地说:“你辛苦了。”
她摇头不语,低头扭绞着自己的双手。
大宅那边正大兴土木,喧哗嘈杂,在炎炎夏日中,小屋老旧的冷气机抵挡不住热浪威力,即使穿着夏衫也让他忍不住出汗,耿曙天打量了室内几眼,告诉真晨道,“我会派人为这里安装分离式冷气,有几间房?”
真晨睁大了双眼,自然脱口而出:“三间。”
“连客厅就是四个单位了。”他点头道:“交给厂商去处理吧!”
将冷庄改造的工程全权交给了设计师去处理,耿曙天什么都无所谓,唯一重视的是书房兼办公室的便利舒适;因此,冷庄的改建很迅速。
自从签了“卖身契”之后,除了谢太太续聘外,还有一大堆工作人员在宅邸出入;真晨和他一直没有独处的机会,这让她有喘息放松做心理准备的机会。
当耿曙天来去匆匆地要离开时,真晨不自觉地养成了的习惯,走在他身后一步陪着他到车库去。
“谢谢你。”她轻声道谢。
耿曙天停下了脚步,转身望着她楚楚可怜、纯真诚挚的表情半晌,他低声开口道:“真的要谢我……就以行动表示吧!”
“过来。”他轻声命令道。
真晨听话地走向前去,心跳倏然加速。
耿曙天轻而易举地把她拦腰抱起,让她踮起了脚尖才点得到地——真晨的低声惊呼被吞没在他的嘴里,舌与舌交缠热闹、唇瓣相接。
他的手轻抚滑过她的脊背,令她敏感地窜起一身鸡皮疙瘩。
强烈的生理电流在真晨周身流窜,让她头昏脑胀地嘤咛出声。
她几乎忘记了外面的世界,车库外嘈杂的声音仿佛是异次元空间,这是她这辈子第二个吻——和同一个对象,却在被吓哭的初吻天壤不同……
耿曙天停住了这一吻,愉悦地打量她嫣红的面颊以及迷蒙双眸,轻声地说:“这一次好多了,我接受你诚意的道谢!”
双眸恢复了清明的真晨脸色涨的更加通红。他低低而笑,坐进了车子扬长而去;那浑厚低沉的笑声一直萦绕在她耳边久久未曾散去。
☆ ☆ ☆
该死!
何明秋在心中暗暗低咒一声,心情陡然沉重。
这是她预想中最棘手情况!冷家的小狐狸精不消说一定是美人胚子,她早有心理准备,最糟糕的是除了美貌之外,冷真晨居然能兼备清纯与聪慧!
清纯美少女并不稀罕,台湾的影艺圈每年都出现数百个,可是那种纯(蠢)并不耐久,很快就令人生腻;而冷真晨的纯却是淬练过的聪慧,毫无杂质经得起考验。
不是说“有其母必有其女”吗?何明秋脸色僵硬地想,为什么外貌厮像的母女,一个妖淫,一个纯洁!太没道理了!
“请问你是……”真晨小心地询问。
“我姓何,何明秋。”何明秋在心里迅速改换计划和情绪,温和亲切地自我介绍,“你好!我是耿大哥的……跑腿小妹,凡是男人家不想、不愿做的琐碎杂事都是我的责任,今天我的工作就是和园艺设计师、庭景设计师讨论屋子外的规划设计。”
她无奈而轻快的语调令真晨报以微笑。
她提出邀请:“如果冷小姐你不介意的话,也可以给设计师一点建议,毕竟你曾是主人,我认为应该尊重你的意见。”
何明秋的体帖人微令人感动。
“不……!”真晨摇头婉拒,“谢谢你的好意,我不会介意的,更何况我也不懂庭园设计。”
“既然如此,那我不打扰你了,”何明秋对她绽开优雅的微笑,“冷小姐……如果,你有任何需要帮助的地方,可以跟我说,不用客气好吗?”
“谢谢。”真晨礼貌回应。
何明秋另行和设计师研议。
翌日,她又出现在真晨面前,笑吟吟地拎着一盒小蛋糕与真晨闲话下午茶。
“吁!好热。”她爽朗愉快地叹息:“有冷气吹真好!”
小屋里刚装好的分离式冷气正安静无声地提供清凉氛围,何明秋带笑地瞟了一眼明肌雪肤、汗渍不生的真晨,心底的妒意掩藏得很好。
“我见犹怜,何况老奴!”世说新语上的小典故跃上了何明秋脑中,怪不得耿大哥着迷呵!她想。
接过了冰凉的红茶,何明秋不由称赞:“这红茶真好喝!”
谢太太眉开眼笑道:“真的呀?我是照着真晨说的去冲的,果然不错。”
“哦?!有秘诀吗?”她兴致勃勃问。
“没什么……”真晨不好意思地解释:“冲红茶的水温不能太高,八十度以上就可以了,也别浸泡超过三分钟……如果再讲究一点,用矿泉水冲,对了!加糖的话别用砂糖,冰糖或者蜂蜜更好。”
实在是很单纯!知无不言……。何明秋冷静噙笑,决定进行“攻心”之计。
“真晨……”她诚恳而真切地表白:“你实在是个好女孩,老实说,你跟我原先所想像的完全不一样。”
早习惯众人拿她和母亲相比的真晨默然不语。
何明秋迳自剖心交谈,“我对我无能阻止耿大哥报复的事,觉得很遗憾……”她深深地望了真晨一眼,“你一定不晓得他的原因何在吧?”
真晨垂睫摇头。
“也难怪!那时候你只是一个小孩子而已。”像潜藏在花底的蛇无声无息地滑过,倏然啃咬住没有防备的猎物般,她释放了毒素在真晨心中,“他被你母亲勾引了又被反咬一口,冠上了‘强暴’的罪名,还差点被令祖父打瞎了左眼;然后又因谋生困难导致了耿伯父过度操劳才急性肝炎逝世。
真晨的脸色倏然刷白,那个老好人耿伯?
呵!不出她所料,何明秋在心中暗忖道:就算冷真晨再能忍受屈辱,也没有办法接受“他”跟自己母亲有不清不楚的暧昧关系。
她诚惶诚恐地安慰真晨:“对不起!我没有迁怒于你的意思,毕竟那是上一代的恩怨了,不应当由你来承受后果。”
真展深呼吸一口气找到平静,原来清澄的双眸突然变得深邃难解,深深地望了好心的何明秋一眼。
被她看得心头陡然一慌的何明秋不敢大意,继续解释道:“哎!我真是笨嘴笨舌!真晨,我的出发点是希望能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能让耿大哥释然又能帮助你解困,只是不晓得你是否愿意照我说的话去做?”
真晨轻声询问:“你要我怎么做?!”
何明秋大感欣慰,以一种“孺子可教”的口吻道:“我的计划是向耿妈妈求救兵……”
她娓娓叙述耿家现在的成员状况,排行第二的耿长风现年二十六岁,被耿大哥调派去高雄分公司磨练,么妹耿淑眉则在美国攻读硕士学位,耿妈妈放心不下跟去照顾“陪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