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认为现在是坦诚认罪的时候﹐也许……是在一﹑两个月后吧﹗剑丰想像着蓉仙怀有身孕的模样。
他脱下衬衫﹐换上睡袍﹐点上一根香烟﹐在书房中吞云吐雾。
他从来没有丧失记忆过﹐而是刚从“濒死经验”的震撼中醒来﹐加上麻醉﹑镇定剂等药物的作用﹐脑海中呈现一片浑沌状态。母亲的担忧只是让他顺水推舟﹐将错就错的藉口﹐这一切都是为了挽回他的婚姻与爱情﹐如今就快达成的目标﹐他不愿因亚苹而有所闪失。
填好了她索求的金额﹐剑丰将支票放入皮夹﹐这也算稍微弥补亚苹这几个月来的服务。
处理好一些公事﹐早上十点三十分﹐剑丰离开公司﹐径往亚苹的住处而去。
经过车祸地点时﹐他有人事皆非的感慨﹐簇新的双并公寓昂然矗立﹐他真的曾在这里险些丧命吗﹖生死悬于一线之间﹐是他对蓉仙的执着眷恋才使他重返人间﹐只要有情﹐百炼钢也会成绕指柔。
亚苹一袭低胸露背装来应门﹐眉眼间堆砌风情﹐剑丰清楚地分辨情爱与色欲的不同。
诧异于剑丰的无动于袁﹐亚苹媚眼如丝地依偎在他怀里﹐挑逗着他﹐“不想来场临别纪念吗﹖”
剑丰拉开她的手﹐“别这样﹐妳知道我的来意。”
“好狠心﹖”亚苹薄嗔﹐随即因支票上的金额眼睛一亮。
“你一向阔气不打折扣。”她笑嘻嘻说。“我猜﹐你假装丧失记忆﹐是为了骗你那个『处女新娘』啰﹖”
“与妳无关。”剑丰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她没起疑心吗﹖”亚苹问﹕“她大概想不到你会耍这种花枪吧﹖”
“她不像妳﹐我的妻子很单纯﹐没有对我起疑心。”剑丰瞪视着前任情妇﹐“我已经照妳的要求做到了﹐希望妳也能遵守承诺。”
亚苹可不是被唬大的﹐她漫不经心地问﹕“你爱她﹖”
“没错。”剑丰毫不掩饰自己的情感回答﹕“从以前到现在。”
妒意的火花在亚苹眼眸一闪﹐她笑容灿烂地说﹕“那么﹐祝你好运﹐”
剑丰如释重负地离开。
亚苹拿起无线电话﹐纤指按出号码﹐“徐经理﹐您能不能帮我办出国旅游﹖愈快愈好。关岛﹖免签证……多快﹖后天……好﹗麻烦您了﹗”她在电话结束前给对方一个飞吻道谢。
挂上电话后﹐她跪在沙发矮几前﹐露出诡谲笑容。“对了﹗差点忘了按停。”
她从书报缝隙中拿出一台袖珍录音机。
“临别之前﹐”亚苹喃喃自语﹐“我要送你一个礼物﹐也为那些曾被伤过心的姊妹淘报一箭之仇﹗”她泛起恶意的微笑﹐视线缓缓移往双卡式的音响组合。“何剑丰﹐你活该倒大楣﹗”
蓉仙在丈夫的臂弯中醒来﹐即使在睡梦中﹐剑丰仍然搂着她不放﹐她只能静静侧躺﹐尽量不要惊扰到丈夫。现在天色还早﹐不到上班的时间﹐若是吵醒了他﹐恐怕又和她有得缠了。
剑丰这两天像小孩搬耍赖撒娇﹐非要她为他生个小宝宝﹐几乎令她招架不住。她心中有些忐忑﹐感觉自己也在改变﹐身体心灵都能配合反应。性﹐对她而言不再是罪恶的事。
以前那个霸道专制的丈夫只要在她身旁出现﹐她就不由自主的紧张﹐而现在﹐看着睡眼惺松的剑丰刷牙洗脸﹐同寝共眠的举动似乎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习惯了朝夕相处的亲密﹐剑丰上班后﹐她反而感到孤单。
中午﹐卧室里的电话响起﹐蓉仙按下免持听筒按键﹐“嘿﹐找哪位﹖”
“何太太吗﹖”一个女声说道。
“我就是。”蓉仙答﹕“哪位﹖”
话筒一端传来“卡达”一声﹐接着她隐约听到机器转动的声音﹐并传出刺耳的说话声—
—“……你假装丧失记忆﹐是为了骗你那个处女新娘啰﹖”一名女子尖锐的嗓音首先传出。
“没错。”这声音——是剑丰﹗蓉仙一颗心纠紧着﹐突然没来由的感到慌乱起来﹐机器不停转动着——“好狠心﹗”
“与妳无关﹗”
“你到底爱不爱我﹖”
“……从以前到现在。”
“骗人﹗”
“别这样﹐妳知道我的来意。”
“我猜﹐你的妻子不能满足你……”女子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好可怜……”
“她不像妳﹐我的妻子很单纯……”
卡嚓﹗电话传出断线后的嘟嘟声﹐声音回 荡在宽敞的卧室内。
蓉仙有如五雷轰顶般的失魂落魄。
那是……剑丰和另一个女子的对话。他并没有丧失记忆﹗蓉仙愣坐近十分钟后﹐才恢复思考。
“你……你又骗了我一次﹗”她痛苦低语﹐“你这个骗子﹗”
满腔怒气堵住了蓉仙的泪腺﹐她霍然站起﹐拉出了衣柜中的旅行袋﹐打开衣橱收拾衣物。
这是我最后一次当傻瓜﹗她拿起唇膏﹐在梳妆台镜子上留下鲜红的字迹。
从未有过的怒火在她的心中爆裂﹐等接到眉姊电话后﹐赶回来的剑丰﹐看到的是一室凌乱。
“出了什么事﹖”剑丰问眉姊﹐心里隐约有数。
“我也不晓得﹐只知道太太接了一通电话后就气得发抖﹐我从来没见过她生这么大的脾气。”眉姊狐疑地问﹕“你是不是又在外面拈花惹草了﹖”
“没那回事﹗”剑丰矢口否认。
“我要跟他离婚﹗”蓉仙斩钉截铁﹐声气微颤。
范仲禹扬眉问﹕“剑丰他怎么了﹖”
蓉仙含泪哭诉﹐“他恢复……不﹗他根本就没有丧失记忆﹐他骗我﹗”
“怎么会﹖”范仲禹讶异﹐他从来没有看过蓉仙生这么大的气﹐还提着衣物﹑行李赌气回娘家。
就只为了剑丰恢复记忆﹖这理由太牵强了吧﹖他暗忖。
“他在外面有女人﹗”蓉仙呜咽。
“有这种事﹖”范仲禹老神在在。原来如此﹐他不禁失笑﹐他娴淑贞静的大女儿打破醋缸了。想了一想﹐他又问着﹕“还有别的事吗﹖”
“爸﹗”蓉仙睁大双眼﹐委屈气愤的喊﹐“您一点都不生气吗﹖”
“当然生气﹗”范仲禹安抚女儿﹐“可是﹐蓉仙﹐妳是不是也该听听剑丰的说法﹖”
话声刚落﹐月仙开门进来。
“姊﹖妳怎么了﹖”月仙望着地上的行李﹐了然于胸﹐“夫妻吵架﹖”
蓉仙将电话的内容告诉妹妹﹐气得声音颤抖。
“听起来像是被陷害。”月仙一听就直觉不可能。
“他骗我﹗”蓉仙仍未从这个震惊中恢复过来。
月仙泛起微笑﹐“我可以谅解。”
蓉仙瞪着妹妹﹐她一向和剑丰水火不容﹐现在居然帮他说话﹖是天要落红雨了吗﹖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须臾工夫﹐剑丰登门请罪﹐“蓉仙﹐妳是怎么了﹖为什么生这么大的气﹖”他小心翼翼询问。
月仙露出兴味盎然的表情﹐范仲禹连忙忍住笑意﹐轻咳两声。
“你自己心里有数﹗”蓉仙怒气仍盛﹐冷若冰霜。
“老虎不发威﹐人家拿她当病猫。”月仙出言调侃。
剑丰恨得牙痒痒的。 “剑丰﹐蓉仙说你外面有女人。”范仲禹不愠不火地好心提醒。
“天大的误会﹗”剑丰呼冤﹐“是谁烂嚼舌根的﹖”
月仙连忙为姊夫释疑﹐“是当事人自己得意忘形﹐被人录了音﹐自打嘴巴承认骗什么『处女新娘』来着的﹗”
亚苹﹗剑丰咬牙切齿﹐那个女人是出了名的刁钻难缠﹐他怎么会那么疏忽﹖“蓉﹐妳听我解释。”他低声下气。
月仙幸灾乐祸﹐竖起耳朵准备聆听舌灿莲花的剑丰能“掰”出什么新词。